第292章 風暴前夕
- 絕世唐門:命途行者霍雨浩
- 銀漢星如海
- 4543字
- 2025-07-16 23:57:10
天光是流動的金液,自天穹的裂口傾瀉而下,澆灌著星羅城每一片琉璃瓦,每一寸青石磚,將這座帝國的心臟浸泡在一種輝煌而又略顯失真的飽和色調之中。
皇城城頭,御座之上,許家偉的指節在那寒鐵扶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發出的并非清脆的聲響,而是一種被權力與疲憊共同吸收后的、沉悶的回音。
他的目光越過下方那片被激情與吶喊聲反復炙烤的廣場,投向更遙遠的天際。那里的云層被風拉扯成一絲絲破碎的絮,像一幅被歲月磨損的、即將褪色的古老錦帛。
他等了整整一個上午。
等的不是一場勝負已分的比賽,也不是臣屬們那些揣摩上意的、言不由衷的分析。他等的,是一份來自黑暗中的回音,一個能為他心中那張日益龐大的、充滿了血腥與陰謀的拼圖,添上最關鍵一塊碎片的答案。
“陛下。”
一個影子從他身后的陰影中分離出來,無聲地跪倒在地。那是一名隸屬于宜夏園機要會的新晉密探,他的存在本身,便是對這座皇城舊有權力格局的一次無聲的顛覆。
“講。”許家偉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那早已冰涼的茶水。
“回稟陛下,”密探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蛇行于草,“黑須斗羅大人,已在返回帝都的途中。其行蹤……并未提前通過任何軍方或供奉殿的渠道進行報備。”
許家偉的指節停住了。
黑須斗羅,朱銘晟。那個被他寄予厚望,派去南疆斬斷朱家伸得太長的觸手,順便震懾宵小的劊子手。他回來了?
任務完成了,這頭為朱家看門護院數十載的惡犬,不滾回他那陰暗潮濕的祖地繼續閉關,沖擊他那虛無縹緲的九十六級瓶頸,跑回這權力的漩渦中心來做什么?
示威嗎?
還是說,他那自作主張的弟弟,國師朱銘膺,又在背后謀劃了什么新的、足以讓他這個帝王都感到惡心的戲碼?
一瞬間,無數種陰沉的可能,如同毒蛇般,在他腦海中盤旋、吐信。
但他面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帝王儀態。
“知道了。”他只是淡淡地吐出這三個字,便揮手讓那密探退下。
黑須斗羅的歸來,不過是往這潭本就渾濁的死水里,又扔進了一塊無關痛癢的石頭罷了。他現在更關心的,是另一只不知所蹤的蒼蠅。
“星羅皇家學院的院長呢?”他的聲音轉向了另一側的陰影,“整整一天了,朕要的,只是他的行蹤。”
陰影中再次分離出另一個身影,聲音里帶著惶恐:“回陛下,遍尋無果。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
人間蒸發?
許家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好一個人間蒸發。
昨日,星羅皇家學院戰隊對陣史萊克學院,那場堪稱本屆大賽開賽以來最是驚心動魄、也最是匪夷所思的巔峰對決,他這個一院之長,竟然全程缺席。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失職二字所能概括的了。這是蔑視,是赤裸裸的、對皇權的蔑視!
很好。
許家偉在心中冷笑。他正愁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由頭,來將朱家安插在帝國教育體系中最深的這根釘子拔掉,對方竟然就自己遞上了一把削鐵如泥的刀。
朱家……又是朱家。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國師朱銘膺往日里站立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那身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朝服,今日并未出現在這城頭之上。
這個老東西,又在盤算著什么?
“去,”許家偉的聲音變得冰冷,“再派人去查。告訴他們,朕要知道國師大人的一舉一動。是病了,還是乏了,亦或是在府中,會了什么不該見的‘客人’。天黑之前,朕要知道答案。”
密探領命而去,身影再次融入陰影,仿佛從未出現過。
夜色如期而至,如同巨大的、浸了濃墨的黑布,蠻橫地將星羅城最后一絲余暉徹底覆蓋。
密探們的回報,也如期而至,卻帶來了一個讓許家偉都感到一絲荒謬的答案——一無所獲。
他們幾乎是將整個星羅城都翻了個底朝天,動用了“蛛網”所有潛藏的力量,卻依舊沒能找到國師朱銘膺的半點蹤跡。
他就像他那個不爭氣的走狗,那個同樣“人間蒸發”的星羅皇家學院院長一樣,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當然,后者其實還活著。
只是,當兩天后,有樵夫在城郊的荒野中發現他時,他早已變成了一個只會流著口水,蜷縮在草叢里瑟瑟發抖,口中反復念叨著“魔鬼”、“別殺我”的瘋子。
他被嚇傻了。
當這個消息,連同他那瘋癲的、不成句的證詞,一同被送到宜夏園時,許家偉正獨自一人,對著一盤早已下到殘局的棋,默然枯坐。
他聽著密探的稟報,看著那份記錄著瘋癲院長胡言亂語的供詞,那雙總是深邃如海的碧色眼眸,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難以掩飾的震驚。
朱亞敏,朱銘膺,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封號斗羅。
三個人,就在白虎公爵府外的山坡上,被一個……史萊克學院的、年僅十二歲、魂力等級只有二十八級的大魂師,瞬間秒殺了?
尸骨無存,魂飛魄散?
“你確定,他說的,是霍雨浩?”許家偉的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
“千真萬確。”密探跪伏在地,聲音顫抖,“那院長雖然瘋了,但這幾個名字,卻念得異常清晰,仿佛是烙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許家偉沉默了。
他將那份記錄著荒誕證詞的供詞,拿在手中,反復地看了數遍。
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當它們組合在一起時,卻構成了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充滿了悖論與瘋狂的故事。
一個二十八級的大魂師,秒殺了一個六環魂帝,一個七環魂圣、以及一個九十一級的封號斗羅,
他簡直要認為這個院長是在胡說八道了。
“陛下,此事太過蹊蹺。若非圣靈教,或是……那些傳說中的存在出手,臣實在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何等力量,能讓朱家家主這樣的人物,憑空蒸發。”密探小心翼翼地揣測道。
“邪魂師?”許家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屑的弧度,“再怎么是邪魂師,也做不到以大魂師的修為,去對抗封號斗羅吧?這已經不是普通的越級挑戰了,倘若這是真的,整個魂師體系的根基就要被動搖了!”
“可……可那院長,言之鑿鑿……”
“夠了。”許家偉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他的心中,卻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論那個院長說的是真是假,有一件事,已經可以確定——朱銘膺,死了。
這個壓在他心頭數十年的巨大陰影,這個幾乎要將整個帝國都拖入深淵的毒瘤,就這么……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死得……恰到好處。
許家偉不知道是誰干的,他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朱家,這棵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在失去了它最核心的主干之后,必然會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內亂。
而他,終于可以趁這個機會,將那些早已安插好的棋子,一一啟動,將那些屬于皇室的權力,一點一點地,重新奪回來。
這對于他,對于整個星羅帝國而言,無疑是一件拍手稱快的大好事。
至于那個叫霍雨浩的小子……
許家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光芒。
真好啊,瞌睡就送枕頭。
他恨不能親自去把這個霍雨浩小友奉為座上賓。
上午的陽光清亮,帶著一種被雨水洗刷過的清澈與暖意。
觀眾席上,許狄娜有些驚奇地發現,周圍那些前幾日還空著的座位,今日竟然都坐滿了人。
她幾乎認得他們所有人。
這些人,可不就是星羅城以及周邊十幾個大小城鎮里的頭面人物么?
有家道中落、卻依舊保留著貴族頭銜的宗室遠親,有富甲一方、腦滿腸肥的商會會長,也有在地方上頗有聲望、最是講究禮法規矩的士紳鄉賢。
這些新出現的觀眾本就不是熱衷于觀看賽事的人,要不然他們從賽事一開始就該搞到觀賽名額了。
這些平日里只會在各種宴會與沙龍上高談闊論、對這種充滿了汗水與“粗鄙”的魂師比賽不屑一顧的“體面人”,今日,為何會如此整齊地,出現在這里?
他們是被什么人安排來的?安排他們來,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許狄娜的心中,升起了一絲莫名的不安。
難道是因為昨天史萊克在復賽的第一場,十六強進八強的比賽中輸得太慘,直接掉進了敗者組嗎?
有可能哦。
她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史萊克學院的休息區。
那片墨綠色的海洋,此刻顯得有幾分沉寂。
昨日,那場堪稱慘烈的對決,依舊歷歷在目。
史萊克學院輸了。
輸給了那支由九個如同從神話中走出的、擁有著不可思議武魂的“偽人”所組成的、星羅皇家學院戰隊。
輸得毫無懸念,輸得……體無完膚。
史萊克這樣的天下第一學院,萬年來很少嘗到敗績,而這次竟然在星羅皇家學院戰隊這里吃了敗仗,是很能激發星羅帝國尤其是首都星羅城周邊的貴族和士紳們的民族情緒的。
說起來,昨天開賽前,許狄娜也隱隱感到史萊克可能要輸。
史萊克戰隊和星羅皇家學院戰隊在循環賽中沒有碰到過,哪怕是史萊克對這次的星羅戰隊的強大有所預估,但是不到真正碰上的時候,絕對無法直觀地體會到這次的星羅戰隊有多么強大。
星羅戰隊除了隊長許久久,其他九人的武魂品質,哪怕是放到萬年前的武魂殿時代,每一個都是有資格當武魂殿教皇的存在。
許狄娜雖然也為自己國家的隊伍能夠戰勝傳說中的“不敗神話”而感到一絲莫名的興奮,但那份興奮之中,卻也夾雜著更深的、對未知的恐懼。
那九個正選隊員,他們的來歷成謎,他們的力量,似乎完全超出了傳統魂師的范疇。
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是日月帝國那傳說中早已被列為禁忌的基因改造技術?可星羅與日月,世代為敵,又豈會共享這等核心機密?
更何況,基因研究,又如何能憑空造出那些聞所未聞的、仿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武魂?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南方的天空,毫無征兆地,暗了下來。
一團濃郁的、如同墨汁般化不開的暗紫色陰云,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天際線的盡頭,朝著星羅廣場的方向,席卷而來。
那云層之中,沒有雷鳴,沒有閃電,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將靈魂都凍結的死寂與壓抑。
廣場之上,那原本還算熱烈的氣氛,瞬間為之一滯。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起頭,驚疑不定地望著那片詭異的天象。
來了。
御座之上,許家偉緩緩地站起身,那雙總是深邃如海的碧色眼眸之中,閃爍著冰冷的、如同刀鋒般的光芒。
他知道,那個本該在南疆“平叛”的劊子手,回來了。
帶著一身的“功勛”。
陰云壓城,一道魁梧的身影,如同從地獄深處走出的魔神,緩緩地自那暗紫色的云層之中降下,最終,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皇城城頭,那片專屬于帝國最高統治者的平臺之上。
他身著一襲繡著幽冥靈貓暗紋的黑色長袍,身形高大,面容粗獷,一臉濃密的、如同鋼針般根根豎立的黑色虬髯,從兩鬢一直延伸到下頜,讓他看上去如同一頭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雄獅。
他,便是幽冥靈貓朱家的當代最強者,九十五級超級斗羅,國師朱銘膺的兄長——黑須斗羅,朱銘晟!
他的出現,讓在場所有的大臣,都感到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他們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那雙充滿了暴戾與殺伐之氣的眼眸。
朱銘晟沒有理會那些如同鵪鶉般瑟瑟發抖的文武百官,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御座之上的許家偉身上。
他沒有行禮,也沒有開口,只是用那雙充滿了壓迫感的眼眸,靜靜地,與這位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對視著。
那是一種無聲的、充滿了挑釁意味的對峙。
許家偉迎著他那充滿了暴戾的目光,臉上卻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帝王儀態。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黑須斗羅,辛苦了。”
“南疆之事,朕已知曉。你平叛有功,朕,自會論功行賞。”
“只是……”許家偉的話鋒,猛然一轉,變得冰冷而銳利,“朕倒是很好奇,你為何不經通稟,便擅自返回帝都?難道,這帝國的軍法,在你眼中,已形同虛設了嗎?”
這句質問,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朱銘晟的臉上。
然而,朱銘晟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他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那笑容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對皇權的蔑視。
“陛下息怒。”他的聲音粗獷而沙啞,如同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臣此番歸來,并非是要挑釁天威。只是……聽聞舍弟,國師大人,在白虎公爵府外,不幸遭遇歹人毒手,尸骨無存。臣心急如焚,這才星夜兼程,趕回帝都,想要查明真相,為舍弟……討回一個公道。”
他頓了頓,那雙充滿了暴戾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絲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兇光。
“不知陛下,對此事可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