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刀刺入青銅樹根的剎那，蘇璃聽見八百年的時光在血管里奔涌。永樂漆灰與她的血液融合，在刀鋒上蒸騰出靛青色霧氣——那是由骨膠分子重組而成的時空阻隔劑，每一粒分子都刻著蘇家先人的生辰八字。

“你祖父的腦髓就封在這里！“老匠人的機械面骨裂開，青銅樹根須間浮現(xiàn)出半透明漆棺。祖父的軀體浸泡在北宋年間的生漆中，太陽穴延伸出的金絲楠菌絲，正與實驗室里沈昭的神經(jīng)接駁線共振。

蘇璃的漆刀突然失控，刀柄的犀皮紋路反向侵蝕手掌。沈硯的機械心臟從廢墟中飛來，纏枝蓮紋路裹住她的手腕：“用琺瑯熔點切開漆棺！景泰藍的燒結(jié)溫度是785℃，正好是量子隧穿的臨界值！“

鬼市突然陷入絕對寂靜。所有熔煉大腦的窯火同時熄滅，匠人們保持著揮錘的姿勢量子化凝固。蘇璃看見自己的倒影在漆棺表面分裂——左側(cè)是戴蓮花冠的北宋女官，右側(cè)是攥著分光鏡的現(xiàn)代修復(fù)師，而中間那道裂縫里，沈昭正將液氮注入心臟。

“你們蘇家人總愛飛蛾撲火。“老匠人的聲帶振動頻率突然與青銅樹年輪同步，“知道為何每代只留一個子嗣？因為你們的腦容量剛好能塞進景泰藍胎體......“

漆刀驟然升溫，沈硯的機械心臟在785℃中熔成液態(tài)。蘇璃徒手抓起滾燙的琺瑯漿，按向漆棺裂縫——這不是修復(fù)，而是將血肉之軀鍛造成切割時空的利器。劇痛讓她看清真相：青銅樹根系里浮動的《璇璣圖》殘片，每一張都是蘇家先祖被剝離的記憶皮層。

“三！“沈昭的吶喊穿透時空膜，他胸口的鏨刻紋路開始滲血，“二！“液氮在實驗室蒸騰成北宋的雪，“一！“

琺瑯漿在臨界溫度汽化，祖父的漆棺炸裂成星塵。蘇璃的視網(wǎng)膜被強光灼傷前，最后看到的畫面是沈硯的機械心臟嵌入青銅樹主根——那纏枝蓮紋路在高溫中重組，竟是用永樂年間的大漆寫就的摩爾斯電碼：

「斷龍紋，保經(jīng)緯」

鬼市地動山搖，金絲楠菌絲裹著青銅樹碎片墜入時空裂縫。蘇璃在混沌中摸到半枚鎏金銀簪——那是沈昭十八歲失蹤時遺留的信物，此刻正在量子湍流中分解重組。簪頭的鳳凰紋路突然活化，銜住她的小指拽向光源。

當(dāng)視覺恢復(fù)時，她跪在故宮文物醫(yī)院的地下十四層。沈昭的神經(jīng)接駁線還插在青銅樹根上，胸口鏨刻的《營造法式》坐標被燒灼成焦痕。全息投影的汴京虹橋正在消散，橋磚縫隙里滲出宣德年間的漆灰。

“我們......贏了？“蘇璃的掌心還殘留琺瑯漿的灼痕。

沈昭扯斷接駁線，露出線頭纏繞的金絲楠菌絲：“青銅樹根還在平行時空生長。但至少這個位面......“他突然咳出靛藍色漆液，“暫時安全了。“

修復(fù)臺上的《璇璣圖》突然無風(fēng)自動，第八行第七字的卍紋脫落，露出底層的二維碼。蘇璃用手機掃描，屏幕閃現(xiàn)出3023年的文物局檔案：「景泰藍記憶存儲技術(shù)已于宇宙歷元年廢止，所有蘇氏介質(zhì)遺體遷葬近地軌道。」

窗外飄落的雪混著環(huán)氧樹脂氣息。沈昭耳后的腦機接口突然播放一段陌生音頻，那是三百年前的沈硯在慶壽宮地宮最后的留言：

「當(dāng)你們聽到這段記憶時，我已成為青銅樹的新根。告訴那個愛穿漢服跳舞的姑娘，朱雀門夜市第三家攤位的杏仁酪，我一直欠她一碗。」

蘇璃握緊半枚銀簪，簪身突然浮出細密的冰裂紋。那些紋路在故宮的晨光中舒展，漸漸拼成莫比烏斯環(huán)的形狀——環(huán)中央嵌著一粒未完工的景泰藍胎體，正在緩慢地、不可逆轉(zhuǎn)地生長出神經(jīng)突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