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毛蹲在奶茶店倉庫的紙箱堆里，屏幕藍光映得他眼鏡片發亮。手機循環播放著蘇晚晚昨天直播的切片——她對著鏡頭捋頭發時，手腕上閃過一抹銀光。

“GUCCCI事件后禮物支出環比下降37.2￥，但女神互動頻率提升15%....”他在Excel表里敲下這行數據，突然被潑進倉庫的晨光刺得瞇起眼。表格里跳動的數字仿佛在嘲笑他，就像上周蘇爸用煎餅鏊子敲出的B-box節奏。

當啷！倉庫鐵門被撞開，趙鐵柱扛著服務器機箱沖進來，后腰別著的奶茶吸管撒了一地。“你讓我嘿進直播平臺改的彈幕數據，結果把蘇晚晚的觀眾畫像全變成廣場舞大媽了！”

陳一毛猛地站起來，腦袋撞到懸掛的過期珍珠串，塑料珠子噼里啪啦砸在鍵盤上，F3單元格突然彈出一串亂碼，他盯著自動生成的折線圖，喉嚨突然發緊：“沉沒成本曲線顯示現在應該止損，但是二階導數....”

“說人話！”

“今天開始停止送禮物.“

正午的煎餅攤飄來蔥花爆香時，陳一毛已經第七次經過蘇晚晚的直播工作室。他左手攥著《七日偶遇計劃表》，右手拎著奶茶店報廢的椰果罐頭——這是經過嚴格成本核算的”零預算伴手禮“。

當他在消防通道撞見蘇晚晚正彎腰系漢服腰帶，罐頭蓋子突然崩開，椰果順著樓梯滾成一道褐色瀑布。陳一毛的同手同腳癥狀瞬間發作，身體擰成麻花狀往下沖，嘴里蹦出東北話：”老妹兒我給你表演個絕活兒！“

蘇晚晚的繡花鞋在第三級臺階踩空。陳一毛張開雙臂準備迎接偶像式擁抱時，卻發現她拎著裙擺精準避開每個椰果，漢服大袖如降落傘般展開，穩穩落在安全出口標志下。

”這是我研發的防摔算法.....“陳一毛扶正眼鏡，發現蘇晚晚正用簪子尖戳他手里的罐頭，金屬碰撞聲像在敲打他岌岌可危的尊嚴。

”陳同學。“蘇晚晚突然切換成播音腔，睫毛在陽光下抖落細碎金粉，”你知道沉沒成本謬論嗎？“

陳一毛感覺后頸發涼，仿佛被Excel的求和公式鎖喉。他當然知道，這是他三天前寫在《止損計劃書》里的核心理論。此刻蘇晚晚直播用的環形補光燈正在樓道閃爍，像極了經濟學課本里的無限符號。

”就像你上周送的GUCCI圍巾。“她突然壓低聲音，發際線邊緣滲出細汗，”商標繡成GUCCI可以解釋為限量版，但吊牌上手寫的‘跳蚤市場A區18攤’....“

陳一毛的方言應激反應突然發作：”那啥老妹兒，這不尋思整個復古風....“話沒說完就被樓下的鏟子敲擊聲打斷。蘇爸正在煎餅攤前用鏊子演奏《愛情買賣》，不銹鋼盆里泡著的薄脆隨節奏上下沉浮。

當天深夜，奶茶店卷簾門落下第38此時，陳一毛在《舔狗成本核算表》里記下新條目：沉沒成本-500元（古董懷表），機會成本-3小時（研究止損方案），隱性成本.....他突然停住筆，監控屏幕里蘇晚晚正偷偷把冷掉的煎餅塞進漢服廣袖。

趙鐵柱踹開倉庫門的動靜嚇得陳一毛撞翻奶蓋桶，過期奶油順著桌沿滴進主機箱。“最新情況！”技術宅舉起嗡嗡作響的硬盤，“蘇晚晚的直播設備采購單，你猜付款方是誰？”陳一毛盯著屏幕上彈出的窗口——金百萬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他突然想起上周那場荒誕的維權行動，當他在工商局指著GUCCI圍巾痛斥假貨產業鏈時，調解員桌上擺著的正是同款鍍金名片。

”這是陷阱。“趙鐵柱的絡腮胡都在顫抖，”我追蹤到數據包里有論文采集程序，林小鹿肯定在.....“

陳一毛突然抓起那枚跳蚤市場淘的懷表，表盤的月光下泛著詭異綠光。當表蓋彈開露出空白的相片位是，他感覺心臟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中了——內蓋上用指甲劃出的”SW“字母，和蘇晚晚那支斷齒的木簪痕跡一模一樣。

“反向操作。“他突然把懷表按在服務器散熱口上，奶蓋蒸汽在表鏡蒙出混沌的霧，”既然沉沒成本不可回收，就把錯誤數據變成....“

倉庫頂燈突然爆裂，黑暗中有三十七部手機同時亮起。蘇晚晚的直播間正在推送開播提醒，標題是《漢服與金融的跨界碰撞》，而嘉賓欄赫然顯示著金百萬的名字。

陳一毛撞翻三箱珍珠粉沖出門時，聽見懷表齒輪發出宿命的咔嗒聲。蘇爸的鏊子還在遠處敲著《野狼disco》的節奏，而他已經計算出從奶茶店到直播間工作室的最優路徑——翻過兩道鐵柵欄，穿過正在收攤的菜市場，在第三個路口被城管追捕的概率是87.3%。

當他在魚攤滑到，手忙腳亂抓住蘇晚晚同款漢服布料時，懷表里突然傳出電流雜音。陳一毛終于聽清那循環播放的隱秘錄音，是蘇晚晚用氣聲說的：”傻子，算準所有成本，怎么不算自己的心？“

陳一毛攥著泛黃的小票沖出奶茶店時，懷表機芯突然爆發出《最炫名族風》的旋律。趙鐵柱的改裝顯然出現了重大失誤——這玩意現在不僅是追蹤器，還成了移動廣場舞音響發射器。

”目標對象正在向東南方向移動！“陳一毛盯著表盤上跳動的紅點，卻在巷口撞見蘇晚晚踩著平衡車飄過。她今天穿著直播用的敦煌飛天套裝，披帛纏在煎餅攤外賣箱上，拖出十米長的橙色飄帶。”您有新的餓了么訂單~“蘇爸的電子喇叭突然炸響。陳一毛慌忙躲進酸菜魚攤的塑料棚，懷表不慎滑進養魚水箱。五條黑魚突然開始跟著《愛情買賣》的節奏甩尾，老板娘舉著菜刀探出頭：”小伙汁玩音游去網吧啊！“

追蹤信號在此刻達到峰值。陳一毛濕漉漉的手腕真的發麻，表盤彈出個像風彈窗：【電量不足！請就近QW充電】。他這才想起趙鐵柱昨晚的醉話：”我在機芯里寫了點浪漫代碼....“

蘇晚晚的平衡車突然急剎在煎餅攤前。陳一毛看著她外賣箱掏出個雕花木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枚芝麻燒餅，每個餅面都用糖霜寫著不同字母——拼起來是”CW去死吧“。

“爸!說了別往訂單里夾私貨！”蘇晚晚的飛天鬢散落幾縷發絲，在夕陽下像融化的焦糖。她抓起燒餅要往垃圾桶扔，突然發現餅底用醬油畫著迷宮圖案——這是蘇家祖傳的“煎餅密語”。

陳一毛的會計腦自動解析圖形，眼前閃過三個月前的數據：蘇晚晚每次直播前都會消失27分鐘。他顫抖著摸出泡水的分析表，奶茶漬暈染的坐標軸上，所有異常波動點正好能連成煎餅迷宮的解密路徑。

懷表在此刻徹底宕機，最后一絲電量耗盡的瞬間，陳一毛聽見混在電流雜音里的啜泣。那是上周暴雨夜的值班室，蘇晚晚躲在鏡頭外啃煎餅的哽咽，混著雨滴砸在遮陽棚上的啪嗒聲。

“原來rol公式算不出這個.....”他捏碎半塊發霉的椰果，糖精的齁甜在舌尖炸開。二十米外的煎餅攤突然飄來辣椒油嗆香，蘇大強正用鏟子敲著摩斯密碼節奏，而蘇晚晚悄悄把“去死吧”燒餅掰成小塊，喂給了路邊的瘸腿流浪狗。

當懷表重新開機彈出粉色桃心界面時，陳一毛在路面積水倒影里看見了自己的表情——那是種比Excel函數出錯更復雜的苦笑。趙鐵柱的短信突然彈出：“重新提示！追蹤器會反向錄制佩戴者心跳聲....”

晚風卷起外賣單糊在陳一毛臉上，訂單備注欄赫然寫著：那枚價值487元的假壞表，可能比GUCCI真貨更適合測量某些東西的密度——比如此刻胸腔里膨脹的，某種帶著蔥花味酸澀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