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的胃部在失重感中翻涌，墜落時帶起的風灌進領口，像無數冰錐扎在脊背上。

他本能地收緊手臂，將鐘逸往懷里帶了帶——那小子剛才被鎖鏈擦破了耳尖，此刻正倒抽冷氣，發梢沾著半凝的黑血。

“砰！“

三人砸進水面的瞬間，李云的金手指突然炸開。

那是種被人攥住魂魄往高處提的灼痛，他眼前閃過成百上千條陰氣流向，每一根都泛著刺目的銀芒，比在酆都城時活躍十倍不止?！胺€?。　八麊芰丝谟乃{的水，味道像生銹的銅錢，“這水沒浮力！“

鐘逸在他身側撲騰，發冠早散了，濕漉漉的黑發糊在臉上：“李哥你確定這是水？

我腳底下踩著的是...是虛空？“他話音未落，任軒已沉下半身，單手撐住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石質臺階——那臺階泛著青灰，表面刻滿細密的咒文，每道紋路都在滲出幽藍熒光，像活物的血管。

“別亂動?！叭诬幍穆曇舯绕綍r低了三度，他另一只手按在臺階上，指尖微微發抖，“這是...九幽之門。“

“啥門？“鐘逸抹了把臉上的水，抬頭正看見三輪血月懸在頭頂，最大的那輪邊緣還淌著暗紅的“血“，“不是說地府只有一輪冥月嗎？

這三盞紅燈籠似的...“

“閉嘴?！袄钤仆蝗蛔ё∷箢I往上提。

金手指的刺痛感更劇烈了，他能清晰感知到魂魄表層有層若有若無的薄膜正在剝落，“你沒發現你的勾魂鞭在發燙？“

鐘逸這才注意到腰間的青銅鞭柄正泛著不正常的紅，像被火烤過的烙鐵。

他倒吸一口涼氣，伸手去摸，卻被燙得縮回手：“我去！

這破地方連法器都發瘋？“

“因為這里是命律誕生之地。“任軒終于站直身子，他的瞳孔里映著臺階上的咒文，“我曾在無常殿的古籍里見過記載——所有命數的絲線都從這里發源，就像...就像人間的江河總要流向大海?！八D了頓，喉結滾動，“古籍里還說，任何外力進入這里都會被放大十倍。

你的金手指，鐘逸的法器，甚至我們的心跳...“

“所以我剛才差點被金手指反噬？“李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原本只能感知魂魄位置的能力，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在他識海翻涌，他甚至能“看“到鐘逸魂魄上那道新添的抓痕，還有任軒命格里那縷若隱若現的紫氣——那是陽間帝王才有的命數光色。

鐘逸打了個寒顫，伸手去夠腰間的勾魂鞭，卻被李云拍開：“別碰法器?！八穆曇舭l沉，“放大十倍的可不止是能力。“

三人順著臺階往上走時，腳下的“水面“開始翻涌。

幽藍的液體里浮出無數黑影，像是被揉皺的人皮，卻長著密密麻麻的眼睛。

鐘逸剛要罵臟話，李云已拽著他閃到臺階側邊——那些黑影突然發出尖銳的嘶鳴，其中一個竟直沖沖撞向任軒！

“命噬者！“任軒后退半步，袖中滑出一方刻著卦象的木牌，“古籍里說過，命律破碎時，會誕生吞噬命格的怪物！“

李云的金手指突然精準鎖定了怪物的“核心“——那是團裹在黑影里的灰霧，像被蟲蛀過的棉絮。

他反手抽出腰間的勾魂令牌，玄鳥紋在牌面泛起金光：“它們沖著命格里的氣來的！

鐘逸，引開左邊那三只！“

“得嘞！“鐘逸抹了把臉上的水，抄起勾魂鞭就往臺階邊緣跑，鞭梢在虛空中炸出火星，“爺爺在這兒！

來追??！“三只黑影果然調轉方向，眼睛里的幽光更盛。

任軒趁機掏出隨身攜帶的竹簡，快速記錄著怪物的移動軌跡：“它們的攻擊路徑有規律！

像是...在填補某種缺失的命線？“他的聲音突然拔高，“李哥，右邊那只在往你命格里鉆！“

李云咬著牙將令牌按在胸口。

金光順著他的血脈蔓延，那只黑影剛觸到他衣角，就發出刺耳鳴叫，被金光灼出個窟窿。

他能清晰感覺到魂魄被扯動的疼，但更讓他心驚的是——金手指竟在這疼痛中變得更敏銳了，他甚至能“看“到這些命噬者體內殘留的碎片：“是枉死城的冤魂！

上個月沖破鬼門的那些！“

鐘逸在遠處突然高呼：“李哥！這邊臺階到頭了！“

李云抬頭，只見臺階盡頭立著座青銅巨門。

門高數十丈，表面布滿細密的云雷紋，而在門中央，正刻著完整歸墟令的輪廓——與他懷中那半枚殘片嚴絲合縫的輪廓。

“是它。“任軒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歸墟令本就是開啟九幽之門的鑰匙。“

李云將兩枚殘片取出時，掌心沁出冷汗。

殘片剛觸到門紋，整座青銅門就發出轟鳴，像是沉睡多年的巨獸被驚醒。

他能感覺到令牌在震顫，那震顫順著掌心傳到心臟，仿佛有個聲音在他識海低語：“來了...終于來了...“

“咔?！?

殘片嵌入凹槽的瞬間，青銅門緩緩開啟。

門后是條螺旋向下的階梯，每一級臺階都泛著幽藍熒光，越往下越暗，像要吞沒人的視線。

“走?！袄钤铺_要跨進門內，身后卻突然響起一道冷笑。

“你們倒是比我想象中快。“

那聲音像生銹的刀刃刮過骨茬，李云的金手指瞬間炸響——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么出現的，只看到一道裹在黑袍里的身影，面具上繪著扭曲的命紋，右手捏著第三塊歸墟令殘片，在血月映照下泛著暗紅。

“不過。“面具人歪了歪頭，殘片在指尖轉動，“接下來的路，不是你們能走的。“

李云的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金手指在瘋狂涌動，像是要沖破某種束縛。

這是他成為鬼差以來，第一次主動壓制能力——因為他清楚，在這放大十倍的命律之地，任何冒進都可能要了三人的命。

“那就看看。“他盯著面具人手中的殘片，聲音低沉得像悶雷，“誰先走到盡頭。“

話音未落，面具人的身影突然模糊。

李云只來得及拽住鐘逸的手腕，任軒的衣袖已被帶起的風卷起——青銅門后的階梯突然開始震顫，幽藍光芒暴漲，三人被一股巨力扯了進去。

墜落前的最后一刻，李云看到面具人舉起了第三塊殘片。

殘片上的紋路與青銅門完美契合，而門后深處，有雙泛著幽光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命運的齒輪，終于，開始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