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斷裂的脆響還在耳畔轟鳴，李云的鎖魂鎖卻突然一沉。

他抬頭，剛裂開的縫隙里漏下的光被重新遮蔽——三名秩序守護者的面罩雖碎，空白的臉上卻浮現金色咒文，他們同時抬起手臂，指尖凝出半透明的法則鎖鏈，在空中交織成網。

“律令歸一，禁錮異界之靈！“

話音未落，李云便覺后頸一涼。

那些鎖鏈根本不是實體，而是直接纏上了他的魂魄，像無數根燒紅的鐵絲往靈體里鉆。

他踉蹌兩步，鎖魂鎖“當啷“墜地，額角滲出幽藍的魂血——這是魂魄受傷的征兆。

“李大人！“鐘逸的聲音帶著破音。

李云偏頭，看見好友正攥著一張泛黃符紙，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那符紙邊緣冒起黑煙，是鐘逸之前提過的“逆命符“，說是從地府禁書里摳出來的殘頁，能短暫干擾法則追蹤。

此刻黑煙如活物般纏上三人，李云立刻感覺魂魄上的鎖鏈松了一瞬，像被潑了盆冰水。

“只能維持十息！“鐘逸咬著牙，額間青筋暴起。

符紙在他掌心滋滋燃燒，火星子濺到他鬼差官服上，燙出個焦黑的洞。

十息？夠嗎？

李云的目光掃過另一側。

任軒的符筆正抵在地面，符紙上的血線如活蛇游走——那是“空間回響術“，利用地府渡界陣殘留的能量波動，在法則鎖鏈上制造共振缺口。

他記得任軒說過這術法耗魂，此刻好友的唇色已經褪成青灰，符筆桿上全是他掌心滲出的冷汗。

“快走！“任軒突然抬頭，血珠順著下巴砸在符紙上，將“響“字的最后一筆暈開。

他猛地推了李云后背，自己卻踉蹌著栽向地面。

李云被推得往前踉蹌兩步，回頭正看見一名守護者的長戟刺穿任軒的胸口——不是實體，而是法則之力凝成的尖刺，直接洞穿了任軒的魂魄。

好友的身形開始虛化，像被風吹散的紙人，卻還在笑：“李大人...你說過...要帶我們掀了這破規矩...“

“任軒！“

李云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彎腰抓起鎖魂鎖，鎖尖在青石板上擦出一溜火星。

無命格的力量突然在體內翻涌，像是被什么東西捅破了泉眼——他從前只覺得這力量是快，是能精準勾魂的利器，此刻卻發現它像把燒紅的刀，正沿著經脈往魂魄深處鉆。

那名刺穿任軒的守護者突然發出悶哼。

李云這才看清，自己鎖魂鎖上的紅光不知何時纏上了對方的手臂，正一寸寸撕裂那層由律令凝成的護甲。

守護者空白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表情——是驚恐，是不可置信：“你...竟能扭曲規則本身？！“

“扭曲？老子要拆了它！“

李云一聲暴喝，鎖魂鎖掄圓了抽向守護者面門。

這一擊帶起的風卷得周圍亡魂虛影東倒西歪，有幾個甚至被卷進紅光里，化作光點融進鎖魂鎖。

他感覺魂魄深處的刺痛突然變成了灼熱，像是有團火在燒——是始皇帝的殘影！

不知何時，石碑上的帝王虛影又凝實了幾分。

嬴政的冕旒無風自動，他望著李云的目光像在看當年持劍叩函谷關的自己：“欲改天命，需先承命。“

話音落地的剎那，李云的識海轟然炸響。

他看見無數金色鎖鏈在眼前斷裂，看見自己的魂魄深處浮出一行泛著青銅銹色的古字——那是始皇帝留在他魂里的意志，此刻正化作洪流，順著經脈往四肢百骸灌。

他的雙眼泛起金光，鎖魂鎖突然暴漲三尺，紅芒中隱約透出龍形，鱗片上的紋路竟與始皇帝冕旒上的云紋如出一轍。

“破！“

這一聲吼震得整個空間都在搖晃。

鎖魂鎖如龍蛇般貫穿天地，所過之處，法則鎖鏈寸寸崩裂，守護者被余波掀得撞在墻上，連帶著那道剛裂開的縫隙都被撕大了數倍。

清亮的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照得李云周身金紅交織，像尊從神話里走出來的戰神。

鐘逸癱坐在地，望著自己逐漸穩固的魂魄——逆命符的黑煙已經散了，可律令的束縛竟沒再纏上來。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抬頭看向李云，聲音發顫：“李...李大人？

你背后...有龍？“

李云沒聽見。

他只覺體內那股帝王意志還在翻涌，像要把他的魂魄重新捏個形狀。

鎖魂鎖在他掌心發燙，他甚至能聽見龍鳴——不是幻覺，是真真切切的龍吟，從那道越來越大的縫隙里傳出來的。

“退！“

三名守護者的聲音同時響起。

他們的身形開始虛化，空白的臉上滿是惶然，連剛才刺穿任軒的長戟都顧不得收回。

任軒的魂魄正在修復，雖然還虛得能看見背后的石壁，卻沖李云比了個拇指。

可就在這時，遠方傳來腳步聲。

不是普通的腳步聲。

像是有什么龐然大物正踩著云層走來，每一步都震得地面發抖，連那道縫隙里的光都跟著搖晃。

李云的鎖魂鎖突然發出哀鳴，龍形紅芒縮成細鏈，纏在他手腕上。

“誰？“鐘逸猛地站起，勾魂鎖重新攥緊。

任軒的符筆再次浮起，血線卻比剛才淡了大半：“是...更高階的秩序者？

無常神君？

還是...“

“不。“李云開口，聲音啞得像生銹的刀。

他能感覺到那腳步聲里的壓迫感，比十殿閻王座下的判官更沉，比無常神君的陰火更冷。

始皇帝的意志還在他識海里翻涌，此刻卻突然安分了些，像是在警惕什么。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魂魄深處的灼熱變成了鈍痛，像被人拿錘子一下下砸。

鎖魂鎖從掌心滑落，他勉強伸手去接，卻看見自己的指尖在虛化——是承受不住帝王意志的灌體？

還是那腳步聲的主人在壓制他？

“李大人？“鐘逸的聲音很遠。

李云最后看見的，是那道縫隙里漏出的光中，浮現出一只青銅色的手。

手指上戴著玄鐵扳指，指甲蓋泛著冷光，像是從極古老的時光里伸過來的。

然后，黑暗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