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再見面
- 自愿入網:求攝政王謀我余生
- 鞠一捧月色
- 4656字
- 2025-06-14 21:14:56
嘶,真的疼。
慕容璋下口很重,奔著去死的決心去的。
他頭有些昏昏沉沉,擦了擦血,叫來大夫,大夫看了好一會,才開了個止血的方子,讓他熬好之后含在嘴里,加快創口愈合。
大夫退去,慕容璋含著藥水,拉開了胸前的衣襟,那里有一大塊青紫,甚至能隱約看出胸骨有些下陷,到現在還在疼。
唉,剛剛讓大夫也順帶看看好了。
算了,問題不大。
他還有膏藥,上次要來一大罐活血化瘀的。
他挨個上了膏藥,又有些感嘆。
才來兩天就受那么多傷,那蘭因公主又怎么樣呢?
他必須得盡快找到蘭因公主了,再晚,別先他一步離世了,這就麻煩了。
慕容璋想起那天晚上,那黑色的與夜色融為一體的人影,安靜地看了他那么久。
唉,陳行遠……
他看向換下來的衣服,沉思片刻。
次日,他起身時,感到渾身疼痛,淤青的地方好像連帶著關節骨頭一樣疼了,他摸了摸頭,有些發熱。
要命了。
他不由得苦笑,這輩子也沒感覺這具身體這么柔弱。
他借著發熱的勁躺了好一會,雖說仍然渾身疼痛,卻總覺得歇息了少頃。
直到攣鞮越揭開了簾子。
他一進來,沒在熟悉的桌子旁看到那個清瘦疏離的人影,扭頭看了一圈,才在床上發現了燒成軟泥的慕容璋。
他雙頰紅潤不似正常,雙眼緊閉,連眉峰也蹙了起來,只有搭在床邊的手腕白皙到近乎透明。
攣鞮越暗道不好,合上折扇,摸了一下額頭,燙的嚇人,急忙叫來大夫診治。
慕容璋只感覺有人在耳邊大喊大叫,但他的左耳聲音聽不真切,那一巴掌把他的聽力打壞了。
涼涼的三點貼上了他的手腕,他做夢好像都不太安穩,手腕從那人手心里抽出來,然后大夫聽到一句小聲的。
“走開。”
他不愿讓人觸碰,好在他渾身發軟,沒有什么抵抗的力氣,勉強也能摸到脈象。
昨日也讓他含服藥水了,今天還是發燒了,一個老大夫寫了副方子,讓徒弟拿去抓藥,他則在這里守著。
退熱的藥水強迫著往下灌,少數進了嘴里,多數還是從脖頸流下,打濕了枕頭。
“嘶。”慕容璋清醒了一瞬,雙眼睜開了些許,看見攣鞮越和身旁坐著眼熟的大夫,忍著舌上疼痛,盡數咽下。
他氣息粗重,呼出來的鼻息都是熱的發燙。
睡過去之前,他隱約想起來什么。
他以為是攣鞮烈進來,握上了他的手腕。
這個覺睡的不太安穩,一會夢見父母身體不好,一會夢見陳嫻雅大叫著說你為什么不愿意做本公主的駙馬,一會又夢見攣鞮越的臉跟攣鞮烈重合在一起,然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太痛苦了,連頭都在隱隱作痛。
迷迷糊糊起來時,攣鞮越還坐在這里,見他撐起身子,攣鞮越扭頭看了過來。
“你醒了?”
慕容璋也看過去,那人仍然穿著綢緞華服,白衣勝雪,一把折扇搖啊搖,桌子上還放著一本翻開的看了一半的書。
“給我倒杯水。”慕容璋一張口,嗓子沙啞的不行。
喉嚨也疼,舌頭也疼,哪哪都疼。
還好根本沒人想起來把水熱一熱,溫涼的水正好,慕容璋一飲而盡,勉強緩解了喉嚨里干的欲裂的感覺。
攣鞮越問道:“怎么樣?還要不要?”
說著摸了一下他的額頭,又自顧自點頭:“嗯,退燒了,晚點就沒什么事了。”
慕容璋呼出一口熱氣:“謝謝。”
攣鞮越順勢就坐在了他的床邊:“唉,我當然也不想看著你死啊,你死了,我少一個老師。”
慕容璋沉默兩秒,問:“你哥呢?”
攣鞮越驚奇道:“怎么,你想通了?要見他了?我攔著不讓他來,你想通了我就叫他。”
說著就要起身。
慕容璋趕緊拉住他:“別,別去,我就問問。”
夢里攣鞮烈掐脖子的感覺還尚在,總覺得不像幻夢,像是真實的。
生病的感知都錯亂了。
攣鞮越念咒一樣:“那你快好吧,我有好多想問你的,快好吧快好吧好吧好吧……”
慕容璋自動無視,摸了一把額頭,才發現細汗淋漓,打濕了鬢角,好在已經不燙了。
“你已經躺了快一天了,要吃點東西嗎?”攣鞮越問。
慕容璋感受了一下,搖搖頭。
他并不餓,胃里還有些不太舒服,舌頭的血已經止住了,也不發炎,養些天就能好得多。
他掃了一眼,隨口問:“你在看什么?”
一說這個,攣鞮越就來勁了,趕緊跑過去把書拿來,一看封面,《窮書生偶遇富家小姐》。
慕容璋:“……以后少看這種話本。”
攣鞮越不解:“為什么?我覺得寫的很好啊,那么好看。”
說著,他又指著一個詞問:“這個是什么意思?”
慕容璋仔細一看,正是“驚艷絕倫”四個字,順口就解釋了一下。
攣鞮越有些向往:“那我也得做一個驚,驚世……什么來著?”
他又看了一眼,補充道:“驚艷絕倫的人。”
慕容璋掀開被子,打算下去走走,透個氣。
攣鞮越捧著書跟上來:“那我覺得你也是驚世……驚才……驚……”
他又看了一眼。
慕容璋:“……謝謝夸獎。”
天氣越來越暖和了,盡管是傍晚,太陽即將落山,照在臉上依舊暖洋洋的,今天風也不大,整個日子都那么和煦。
如果他沒有錯過的話。
慕容璋自己走了走,攣鞮越本來也不想跟著他亂轉,喝退了監視的侍從,自己也準備溜了。
“好了,你不餓我餓了,看在你這兩天過得不太好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晚上隨意走動的機會,轉一轉吧,放松放松,我先去吃飯了。”攣鞮越略帶愧疚的拍了拍他的肩,轉身走了。
也許是覺得他大病初愈,并不能做什么,所以連一個暗中監視的人都沒有,慕容璋從來沒有這么輕松過,一個目光都不落在自己身上。
慕容璋眸光一暗。
攣鞮越忽的回頭:“其實,我看中你那個香囊很久了,看在我對你也算誠心的份上,不如送給我?”
香囊?
慕容璋摸了摸腰間,那是他昨晚臨時用舊衣服做的。
他眼瞼低垂。
攣鞮越看他猶豫,伸出手討要:“給我吧給我吧,我還沒有這個東西呢!”
慕容璋解下香囊,放到他手心的時候,他囑咐了一句。
如山泉水冷冽的聲線傳入他耳中:“等我死后,你再拆開。”
攣鞮越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說想的就是回去拆開,他答應道:“好,我留著,我也是真心想要一個香囊,這算是我們友情的見證咯。”
拆開以后看看里面裝的什么,他還能找人做。
慕容璋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兩人分離。
慕容璋也不知道走到哪兒了,反正越走越偏,這里只有寥寥幾個人在看守。
他一路小心,去聽了好多個氈包的墻角,都能排除蘭因公主的可能,仔細想想,那些人也斷然不可能把她關在他旁邊。
他懷疑蘭因公主在這里。
一把劍抵在脖頸前。
“你是誰?”一個女聲從身后傳來,聲音謹慎冷漠。
慕容璋又是嘆息,怪不得他們根本不擔心他會逃跑,根本跑不了。
“后夏使臣,慕容璋。”慕容璋淡淡介紹。
女人好奇道:“你不害怕?”說著,劍鋒又往前遞了幾分,堪堪劃破他的脖子,迸出幾顆血珠來。
慕容璋胸有成竹:“你不會殺我。”
女人更好奇了:“你怎么確定?”
慕容璋扭過頭,直視她的眼睛,她不設防,連忙挪開了劍,險些真劃破了他的喉嚨。
慕容璋眼里帶了些笑意:“看,這就能確定了。”
女人長的一副異域面容,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峰,再配上紅色的衣裙,儼然是一個西域美女。
女人怒道:“你就是拿自己的命來確定的?”
慕容璋偏了偏頭,示意她說得對。
女人思索了一瞬:“后夏使臣?你是陳行遠的人?”
慕容璋微微頷首,默認了。
女人冷笑道:“呵,那你真是找死!”
說罷,提著劍就刺上來。
慕容璋堪堪躲過兩次,心想總躲也不是個事,干脆停了下來,女人的劍直指面門。
離皮膚還有一寸時,劍止住了。
女人冷哼:“你怎么不躲了?”
慕容璋垂了眼睫,聲線淡淡:“有用嗎?”
女人認真道:“確實沒用,因為你根本打不過我,甚至可以說,你打不過這里的絕大數人。”
女人見他不說話,又笑了笑,這一笑如明黃盛夏,百花盛開:“你是不是在找蘭因公主?”
慕容璋也不廢話,微微頷首。
女人眼珠子轉了兩圈,答應道:“好,我帶你去見她,可是你能答應我什么呢?”
慕容璋嘆氣,他就知道沒那么簡單。
“你要什么?”
“我要她死。”
慕容璋暗中訝異,他本以為這女人跟蘭因公主住一起,關系較好,他還怕沒法從這里突破呢。
慕容璋眼眸閃過一絲光芒。
“辦不到。”他說。
女人氣笑:“哦?辦不到你還來找她?”
慕容璋看向她的眼睛:“辦不到才要來找她。”
女人收起劍,下了逐客令:“既然不行,那你走吧。”
“在下都不知道原因,為什么要替你解決蘭因公主?我跟蘭因公主,可都是后夏人。”
慕容璋現在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反正是攣鞮越和陳行遠私下商量的,他們都不知情,隨他說了。
女人沉默了好一會,才說:“自從她上次逃跑,不知道為什么,就讓我來看守她,一開始我也心疼她,整日被攣鞮烈毆打,后面才發現,她就是個瘋子,咬著攣鞮烈不放,現在又不放過我。”
慕容璋奇道:“她都被關押了,怎么能……”
女人又“呵”一聲,思緒萬千,繼續道:“你不知道,她嬌氣的很,非要穿錦繡綢緞,不好看不要,我們哪有,但她又是公主……幾乎全匈奴的中原服裝都在她身上了,她還不滿意。”
慕容璋:“……這跟這個有什么關系?”
女人又怒:“發發牢騷不行嗎?”
面色不善的用本地話嘟囔了一句什么,頓了頓:“你以為她怎么從這里跑出城去的,還是多次。她懂得利用,上次就是呼延承帶著她跑的,直到被抓,呼延承也希望她能走。”
慕容璋一挑眉。
女人又微嘆:“你這個動作,簡直跟她一樣。”
誰?陳行遠嗎?
認識陳行遠的還不少,一個動作都能想到她。
女人又憤憤:“現在讓我來日夜不停的看守,她跟我說那么多……她……唉。”
慕容璋不解。
女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別了別耳后的頭發,她眼波流轉,似是回憶:“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穿嫁衣,后來再見,是她穿著男裝,哄我去給她開城門,我沒見過那樣的男子,好像一切都盡在掌握一樣,哪怕我找來追兵,親手捉了她,她也不惱不怨,對我說,她只是押錯了注。”
慕容璋聽的奇怪:“所以你喜歡上了她?”
女人眼里閃過清明:“對,我喜歡上了她,她見多識廣,才學比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要高,甚至她能和攣鞮烈也過幾招,她耍刀的本事,不比我們差,但差就差在這里。”
女人頓了頓,咬牙接著道:“她總蠱惑我,說讓我帶著她回中原,可我們是草原的孩子,不會背叛草原,我們生下來就應該與雄鷹做伴,怎么能聽她的!”
慕容璋皺眉:“她沒想別的辦法?”
女人苦笑:“怎么沒有,呼延承也不知道怎么得知的消息,前幾日還跟我打架,非要帶著她走,這兩天被攣鞮烈關在家里了,不讓出去,還好一點。”
慕容璋又問:“那為什么要殺她?她活著你不是更開心嗎?”
女人嘆氣:“我說了,我們不能背叛草原,我跟她談了很多次,她執意要回去,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甚至無聲無息的殺了我們好幾個人,你知道嗎?就在上個月,她遠隔數百里,殺死了我的父親。”
女人眼里閃過恨意:“她怎么能!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還可以一同生活,或者被她蠱惑,帶她逃出匈奴,但……你就說,你能不能殺了她?”
慕容璋心下了然,繼續問:“你日日與她做伴,為什么不親自殺了她?”
女人咬著下唇,面上糾結。
她又何嘗不想?
先不說她下不去手,單是攣鞮烈,他就不會讓公主死。
公主若是死了,他們不一定能戰勝后夏。
所以公主也不能逃,不能放出消息。
慕容璋有些疑惑,既然她這么厲害,呼延承也為她所用,為什么不讓他放出消息,反而大費周章的要自己出逃?
慕容璋低聲道:“讓我去看看她。”
女人猶豫了一刻,還是讓開了身子,為他帶路:“她在密室,我帶你去。”
慕容璋跟著進去,這里昏昏暗暗,直到最盡頭才有幾縷昏黃的燭光從門縫透出來。
女人轉身回去,把自己的劍遞給他:“拿著。”
慕容璋沒有接:“我說了,辦不到。”
女人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欲走。
她也知道,慕容璋本就是來救她的,又怎會真去殺了她。
慕容璋突然開口:“你的中原話說的很不錯。”
女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密室,神色掙扎了一瞬,沒有說話,抬腳離開了。
慕容璋敲了敲門,聽見里面警惕的一個女聲:“誰?!”
慕容璋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抬眼,瞳孔驟縮,動作僵在原地。
他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只覺得心里像無數瓶五顏六色的顏料,全部被打翻在地,混成一團。
他眼里不由得蓄了半分淚,霎時間各種情緒撲面而來,委屈、想念、埋怨、嗔怪,他緊盯著那張熟悉的臉,顫抖著聲音,語調輕柔,怔怔地喊她:“陳行遠。”
那人正坐銅鏡前,一挑眉,滿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