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令儀抬手將抵著自己下巴的劍柄移開，一字一句道：“我聽不懂薛大人在說什么。”

“大人不是要問刺客的事嗎？怎么凈問這些有的沒的。”

薛容嶼也不想把人逼急了，這時馬車突然停了。

“主子，到了！”商路沖里面喊道。

蘇令儀掀開簾子，看到了外面的景象有些惱火：“不知薛大人帶我來茶樓干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戲耍我很有意思嗎？”

薛容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跳下馬車，“春風樓的茶點一向有名，三小姐不想試試嗎？”

見她不理自己，薛容嶼才解釋道：“問幾個問題而已，在哪兒都能問。三姑娘若是不害怕看到殘肢斷臂、鮮血淋漓，薛某自然也可以帶三姑娘去衛曙司。”

蘇令儀掀開簾子，不敢相信薛容嶼有這么好心？一時愣神，竟將心里話給說出來了！

薛容嶼微怔，空氣一時間靜默下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多此一舉，甚至今日來蘇家的時候他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帶她去衛曙司走一趟的。

可楚凌霜卻讓他改了主意，這般柔弱帶刺又工于心計的嬌花，合該好生將養才是。不過是幾個刺客就把她嚇得臉色煞白，若是真進了衛曙司那還不得大病一場？

他也想看看一個美麗柔弱卻又精于算計的女子如何翻身。她那副容貌是她最好的利器，只要稍稍示弱大把的男子愿意救她于水火。可出乎他的意料，碰上的是楚凌霜那個直腸子的女將。

他有些好奇，一個剛進京不久的養女還能翻出什么風浪來！

“換個地方。”

“什么？”薛容嶼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說換個地方！”蘇令儀深吸一口氣，上一世茶樓里的一幕幕如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里重現。

“薛大人……能否……換個地方。”

薛容嶼聽出了她話里的勉強，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

“好。”

一刻鐘后，蘇令儀跟薛容嶼齊齊坐在餛飩攤上，蘇令儀還小口小口吃著餛飩。

“大人也知道我出身鄉野，幸得老夫人垂憐才在汴京有了一席之地，自然也比不得那些志趣高雅的名門閨秀，讓大人見笑了。”

“無妨，三小姐此舉與薛某不謀而合。”薛容嶼端起面前的湯碗喝了一口，“這家店我常來，味道確實不錯。”

蘇令儀一時搞不懂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薛容嶼放下碗，看著蘇令儀，目光有些凌厲。

“三小姐昨日在蘇家說先前所說并非全部都是胡言亂語，不知三小姐指的是哪句？”

“此次刺殺并非羌人所為，這一點大人應該比我清楚。如此栽贓的手段未免太過兒戲。”

薛容嶼挑眉，“萬一真是羌國潛伏在大周的奸細呢？你怎知這不是他們故意為之而做的障眼法。”

蘇令儀搖頭，“羌人善用刀武器大多以彎刀為主。可那天沖進馬車里的刺客舉刀向我和祖母砍來，一擊未中更是橫刀向祖母砍去，刀法有些生疏，比起用刀更像是……用劍。”

“只是我想不通，祖母平生并未與人結怨，怎會有人下此毒手！”

薛容嶼沉思片刻，“世間事并非都講究一個緣法，有人走在路上看別人不順眼可能下一秒就會持刀行兇。”

“有些事情無法用恩怨解釋清楚，與其反思自己，不如想想若是下一次再遇上該如何保全自己。”

蘇令儀有些驚訝，“我以為薛大人會跟我扯一堆大道理。”

薛容嶼岔開話題，“時間不早了，想必蘇大人也該回府了，我送你回去。”

“……多謝。”

蘇令儀覺得可能自己今天真的遇上了個活菩薩，先是把她從蘇家那般境地撈出來，又帶她上街吃東西，最后還送她回去。

一直到了蘇府門口，蘇令儀走上臺階的前一刻，轉身看著薛容嶼的眼睛然后行了一禮，“今日之事多謝大人。”

“你好好活著，在汴京城里大殺四方就是對我最好的謝禮。”

蘇令儀：……

這人的確病的不輕……

這樣的謝禮她還是頭一回聽說。

回了蘇家后蘇令儀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拂曉居。

“老夫人昨夜突發高熱，不過現在已經退下去了。”

蘇令儀點頭，然后又拿著濕毛巾給老夫人擦了一遍身子。

“令儀丫頭……”

“祖母我在！”蘇令儀握住老夫人的手。

“今日的事我聽說了，那趙氏實在是太不像話咳咳咳……”

“祖母放心，您先養好身體就是最重要的事，別的事孫女還能應付的來。”

老夫人張了張嘴最終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拍了拍蘇令儀的手。

……

“胡鬧！”蘇霖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顯然氣得不輕。

“枉你出身平宛伯爵府，飽讀詩書這么多年，這么張冠李戴的、強詞奪理的借口也虧你說的出口！”

趙氏一言不發，任由蘇霖奚落，宋姨娘還在旁邊時不時來一句煽風點火。

“居然這么針對一個剛入門的小姑娘，我看你也是糊涂了！我看這府中中饋你也不必再管了，暫且交給宋姨娘吧。”

趙氏這才變了臉色，“老爺不可，此事是我糊涂了，可那也是一片赤誠用錯了地方，誤會了三姐兒！”

“而且姨娘管理府中中饋，滑天下之大稽，若我家中父兄知道了，定會覺得沒有禮法，說不準……還要上門來討要一個說法。”

這一番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蘇霖頓時怒火直沖天靈蓋！這些年，他兢兢業業，努力想做出一番成就來，就是想擺脫靠妻子這個標簽！

可無論他做什么，別人都只會說他娶了個有助力的妻子，有個好岳家，如若不然襲爵之事焉能輪的著他？

蘇霖冷笑：“把趙家搬出來，你是真打定了主意我不敢動你是嗎？！”

聲音陡然一提，連宋姨娘都嚇了一跳！

“父親。”蘇令儀開口勸慰道，“左右母親也是一時沖動，想必今夜之后母親定能自省，往后斷然不會再出這樣的差錯了。”

宋姨娘也跟著勸慰了幾句，最后此事以趙氏被罰半月禁閉告一段落。

回到梅苑后，凝露還一臉的不服氣。

“小姐可是差點被趕出府，結果此事就這么輕拿輕放了。”

蘇令儀看著銅鏡中的女子，她眨眨眼鏡中人也跟著眨眼。

“她是府中管家多年的主母，又有一個有勢力的娘家，我一個根基不穩的孤女能討到如今這個結果已經算好的了。”

“凝露，宋姨娘能在府中張揚多年靠的是什么？”

凝露脫口而出，“美貌，宋姨娘貌美府中眾人皆知。”

蘇令儀輕輕撫上自己那張臉，“你覺得我這張臉如何？”

蘇令儀討厭以色侍人，那樣得來的東西并不安穩，可是有時候，美貌卻是一等的殺器。

“聽說汴京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舉辦探春宴。”

凝露點點頭，解釋道，“這探春宴名為探春，可實際上就是適齡男女相看的宴會，宴會上還會有才子爭論辯題，未出閣的閨秀也會一展才藝。”

“這樣啊。”蘇令儀沉思片刻，隨即開口，“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