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裂縫閉合的漣漪漸漸平息，最后一絲波動消失在生命之湖上空。

古月娜仍站在原地，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另一枚銀龍鱗片——與送給江楠楠的那枚本是一對。

“人都走了還看什么？”紫姬促狹地用手肘捅了捅她。

“舍不得小楠楠，還是...她哥哥？”

古月娜銀發下的耳尖微微泛紅，表面卻冷若冰霜“胡說什么…”

她轉身欲走，卻被碧姬攔住。

“古月娜大人”碧姬溫婉的聲音里帶著關切。

“您最近元素之力波動異常，是否與那位...石先生有關”

湖面突然炸起一道水柱，昭示著銀龍王內心的不平靜。

古月娜紫眸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恢復威嚴“做好你們分內之事。“說罷化作銀光消失在湖心。”

紫姬對著空蕩蕩的湖面撇嘴“每次都這樣，一提石毅就跑。”

碧姬輕嘆，拾起古月娜遺落在地的銀鱗。鱗片上流轉的光暈比平日更加紊亂，這是心緒不寧的證明。

“情之一字，便是銀龍王也難逃啊...”

——

湖心深處，水晶宮殿內。

古月娜倚在王座上，指尖纏繞著一縷銀色光絲。光絲另一端連接著殿中央的水鏡，鏡中浮現石毅帶著江楠楠返回史萊克學院的畫面。

黑袍少年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唯有在低頭回應妹妹時，重瞳中會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柔和。

古月娜不自覺地伸手，卻在即將觸碰鏡面時猛地回神。

“我在做什么...”她自嘲地收回手，水鏡應聲而碎。

月光透過宮殿穹頂灑落，為銀發鍍上清冷光輝。古月娜攤開手掌，七種元素之力在掌心交織，漸漸凝成一個微型人影——黑袍獵獵，重瞳如淵。

“石毅...”她輕聲喚道，聲音在空蕩的宮殿里顯得格外寂寥。

元素凝成的小人靜靜站在她掌心，與真實那人一樣沉默寡言。古月娜忍不住用指尖輕觸它的頭頂，小人立刻如泡沫般消散。

“連幻象都不愿讓我多碰一下么...”銀龍王苦笑著收回手，仰頭飲盡杯中酒液。

這是用生命之湖的湖水釀造的月光酒，本該清甜爽口，此刻卻滿是苦澀。

酒意上涌，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古月娜閉上眼，任由思緒飄回三年前那個雨夜。

暴雨如注，血水在泥濘中蜿蜒成溪。

古月娜單膝跪地，銀發黏在蒼白如紙的臉頰上。

她右臂不自然地扭曲著，心口銀鱗破碎大半，每一次呼吸都帶出細碎的血沫。四位一級神祇懸浮半空，金色神環將雨幕映照得如同熔金。

“銀龍王，何必頑抗？”執法神手中審判之矛亮起刺目光芒。

“神界監獄才是你的歸宿”

古月娜咬破舌尖強提精神，紫眸中月華暴漲。瀕死反擊的銀龍虛影剛剛凝聚，四道神罰同時落下！雷霆貫穿龍影，她如斷線風箏般砸進山壁，巖壁頓時蛛網般龜裂。

意識開始模糊。

雨水沖刷著傷口，冰冷刺骨。要結束了嗎...她恍惚看見執法神高舉的長矛，那鋒刃上的寒光像是死神的微笑...

“轟——！”

天地驟然失色。一道紫黑色雷霆劈開蒼穹，虛空如鏡面般碎裂。萬丈麒麟虛影踏天而來，每一步都震得大地戰栗。漫天雨滴竟懸停半空，折射出無數重瞳幻影。

“誰？！”執法神驚怒回頭。

碎裂的虛空中，黑袍少年負手而立。

獵獵狂風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間那柄纏繞混沌氣的骨劍。最令人膽寒的是那雙眼睛——混沌重瞳輪轉間，仿佛有星辰生滅。

“傷她者……當誅…”

少年聲音很輕，卻讓四位一級神祇同時暴退。審判之矛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矛尖竟自行崩裂！

古月娜渙散的視野里，只剩那個踏著雷霆走來的身影。

雨水順著少年鋒利的下頜線滴落，在他腳邊化作蒸騰的紫霧。她想說話，吐出的卻是血沫。最后的意識里，少年重瞳中閃過一絲她從未見過的...心疼？

黑暗吞沒一切前，她感覺有人輕輕托住了她下墜的身體。

“睡吧！”

這是她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溫柔得不像那個總冷著臉的少年。

少年總會“恰好”出現在生命之湖上空的身影里；藏在他托楠楠帶來的那些混沌靈物中；藏在...

“古月娜大人！”紫姬的聲音打斷她的回憶。

“出事了！”

古月娜閃身出現在湖畔，只見碧姬正為三眼金猊檢查傷勢。帝皇瑞獸的第三只眼不斷滲出金色血液，神情痛苦不堪。

“它強行窺探天機過甚”碧姬焦急道。

“生命之力無法治愈這種反噬！”

古月娜立刻將手掌覆在瑞獸額間，銀光涌入。在力量接觸的瞬間，她看到了令三眼金猊受傷的畫面——血色滿月中，石毅站在破碎的星辰之間，胸口被金色長矛貫穿...

“不！”她猛地收手，臉色煞白。

紫姬不明所以“怎么了？”

古月娜沒有回答，而是急切地問三眼金猊“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未來...不確定...”瑞獸虛弱地回應。

“但因果線已經顯現...他為了護住那女孩，正在承受時空反噬...”

古月娜如遭雷擊。

她突然明白為何最近每次見到石毅，他的氣息都比上一次更加晦澀——那不是修為精進，而是在默默承受傷害！

“愚蠢！”她咬牙罵了一句，不知是在說石毅還是自己。

銀光乍現，古月娜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

史萊克學院上空，銀月高懸。

古月娜隱匿在云層中，紫眸透過院長辦公室的窗戶，凝視著里面正在交談的兩人。

石毅背對著窗戶，黑袍下的肩背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消瘦；江楠楠正興奮地講述星斗大森林的見聞，全然不知兄長身上發生了什么。

“...碧姬姐姐給的藥我都分類收好了，紫姬姐姐教的身法我也每天練習...”

江楠楠突然停頓，歪頭問道“哥哥，你臉色不太好？”

石毅搖頭“無礙”

窗外的古月娜攥緊拳頭。若非親眼所見，她幾乎察覺不到石毅說話時那一絲幾不可察的顫抖。

少年將傷痛隱藏得太好，連最親近的妹妹都蒙在鼓里。

月光偏移的剎那，石毅突然轉頭，重瞳直直看向古月娜藏身之處。

即使隔著結界，那目光也如實質般刺來。古月娜心頭一跳，下意識后退半步，隨即懊惱于自己的退縮。

等她再定睛看去，窗前已空無一人。

下一秒，空間裂縫在她身后展開，熟悉的氣息逼近。

“古月娜”石毅的聲音近在咫尺。

“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生命之湖重歸寂靜，唯有月光灑落湖面，映出岸邊對峙的二人身影。

古月娜銀發飛揚，紫眸中跳動著怒意“你還要瞞到什么時候？”

石毅神色不變“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時空反噬！”古月娜一把扯開他的衣領，露出胸口處蔓延的金色裂紋。

“強行干預月神傳承的代價，你以為能瞞過銀龍王的眼睛？”

石毅平靜地整好衣襟“與你無關”

其實石毅身上壓根不是干預月神傳承留下的代價，這方世界沒有誰能讓少年受到傷害。

少年身上的傷來源于來到這方世界時，時空亂流的波動。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比任何利器都鋒利。古月娜如遭重擊，踉蹌后退半步，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是...與我無關”她強自鎮定。

“但若你倒下，楠楠怎么辦？魂獸與人類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怎么辦？”

石毅終于抬眼看她，重瞳中金光流轉“你擔心的是這些？”

月光下，古月娜精致的面容有一瞬的慌亂。

她當然擔心那些，但更擔心的是...眼前這個人會如預言般消失在血色滿月中。

“我...”銀龍王高傲的頭顱微微低垂。

“我只是不想三眼金猊的預言成真”

石毅聞言，竟罕見地嘆了口氣。

他抬手，混沌之氣在掌心凝聚成一朵銀色小花，正是古月娜最喜歡的品種。

“拿著”

古月娜怔怔接過，花瓣觸碰到指尖的瞬間，一股溫暖的力量流入體內。

她震驚地發現，這朵花竟是用混沌本源凝聚而成，對治愈她的舊傷大有裨益——而這傷，正是三年前那個雨夜留下的。

“你一直記得...”她聲音微顫。

石毅沒有回答，轉身走向空間裂縫。在身影即將消失前，他頓了頓“下次直接來找我，不必躲在云里。”

古月娜的臉“騰”地紅了。原來他早就發現她的暗中關注！

石毅離開后，古月娜獨自坐在湖畔，手中把玩著那朵混沌銀花。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單。

“笨蛋...”她對著花朵輕語。

“明明關心別人，卻總是板著臉。”

花朵在她掌心旋轉，散發出柔和光暈。

古月娜不自覺地微笑，隨即又收斂笑意。作為魂獸共主，她不該對人類產生這種感情，尤其對方還是人族守護者。

可心若能自控，又怎會有情之一字？

“古月娜姐姐？”

清脆的童聲突然響起。

古月娜一驚，銀花差點脫手。轉頭看去，竟是江楠楠的影像通過銀鱗投影出現。

“楠楠？”她迅速調整表情。

“怎么了？”

小女孩的投影歪著頭“我感覺到銀鱗有波動，擔心姐姐出事...”

她眨眨眼“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好漂亮！”

古月娜下意識將花藏到身后“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