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劍柄傳來的寒意滲入骨髓，楚云飛右臂青筋虬結如盤龍。

他分明看到自己掌心血肉正被劍鞘饕餮紋吞噬，三百年前那位劍尊自戮的畫面在識海中愈發(fā)清晰——同樣的密室，同樣的劍鋒貫胸，血珠濺在石壁上凝成細小的劍形符咒。

“現在知道怕了？“

王長老的控魂釘在劍氣中熔成鐵水，九道怨靈卻化作幽綠鎖鏈纏住李青峰的木劍。

他翻掌拍碎三丈外的石燈，燈油潑在墻面竟顯出血色陣圖：

“劍冢試煉需活祭，這蠢貨自愿當劍奴倒是省事！“

楚云飛喉間涌上腥甜，劍心通明的感知如針刺入古劍符文。

那些看似雜亂的紋路在劇痛中重組，竟與盟約拓片上的密文首尾相接。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藏書閣，牛傲天說笑時提到的“劍尊墓每逢月蝕現世“，當時劉婉兒擦拭的銅漏正指向戌時三刻。

“咔嚓！“

李青峰震碎怨靈鎖鏈時，腐朽木劍突然迸發(fā)翠玉光澤。

劍氣削斷王長老半截袖袍，露出小臂上猙獰的獸首刺青：

“難怪要勾結魔宗，原來二十年前蒼梧山妖獸暴動時，你就被種了噬心蠱！“

“老匹夫倒是眼尖。“

王長老抹去嘴角血沫，五指抓向楚云飛天靈蓋時突然僵住——少年眉心血痣竟映出密室穹頂的星圖，缺失的紫微星位正被古劍寒光填補。

楚云飛的意識正在被兩種力量撕扯。

劍鞘吞噬精血的劇痛中，他看見三百年前的劍尊將盟約拓片塞進石縫，那動作與昨日劉婉兒遞還劍穗的姿態(tài)奇妙重合。

當王長老的爪風觸及發(fā)梢時，他突然反手將劍鞘倒插地面。

“你瘋了？！“

李青峰的驚呼被龍吟般的劍鳴吞沒。

青銅古劍自動出鞘三寸，劍脊上沉睡的符文如活蛇游走。

楚云飛七竅滲血卻笑得暢快，他以指為筆在虛空勾畫，每道軌跡都與劍尊殘留在石壁的劍氣重合。

王長老的噬心蠱突然暴走，獸首刺青睜開的第三只眼流出黑血。

“不可能！“

魔宗長老踉蹌著撞上星圖石柱，

“劍尊試煉需武皇修為才能......“

“但劍心通明能看到時間褶皺。“

楚云飛咳著血沫單膝跪地，掌心卻死死按著拓片與符咒融合的位置。

古劍終于完全出鞘的剎那，穹頂星圖投下的光柱中，三百年前劍尊自戮的殘影與他持劍的身形完美重疊。

李青峰的木劍突然脫手飛出，在星光照耀下褪去腐朽表象，露出內里晶瑩的玉髓劍身。

當劍尖點中王長老眉心時，古劍符文突然離鞘而起，在虛空凝結成半透明的劍形虛影。

王長老袖中爆開的護身法寶化作齏粉，他驚怒交加的吼叫震落簌簌石屑：

“豎子安敢......“

最后半句咒罵被生生逼回喉間——那懸浮的符文劍影竟引動了他丹田內的噬心蠱，獸首刺青在皮膚下瘋狂扭動如同活物。

楚云飛看著自己逐漸透明的右手，忽然讀懂劍尊殘魂最后的微笑。

當符文劍影即將觸及王長老心口時，密室地面突然浮現血色陣圖，與墻上燈油顯現的圖案首尾相連，將漫天星輝染成妖異的絳紫色。

……

符文劍影刺入王長老胸膛的剎那，整間密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楚云飛聽見自己心臟跳動聲如同擂鼓，被古劍吞噬精血的右臂突然泛起青玉光澤。

穹頂星圖轟然炸裂，碎石簌簌墜落間，三百年前的劍尊虛影竟伸手按在他肩頭。

“劍骨已成，倒是省了老夫三成功德。“

虛影的聲音像隔著千山萬水傳來，指尖點在楚云飛眉心血痣時，他渾身骨骼突然發(fā)出金鐵交鳴之聲。

原本肆虐在經脈中的劍氣突然溫順如溪流，丹田處憑空多出一枚琉璃劍丸。

王長老的慘嚎打破寂靜。

他胸前獸首刺青被劍氣絞成血沫，噬心蠱爆開的黑血卻在觸地瞬間化作七柄小劍。

“豎子壞我大事！“

他面目猙獰地掐訣，黑劍突然調轉方向刺向李青峰咽喉，

“老夫得不到的，誰也別......“

話音戛然而止。

楚云飛本能地揮動古劍，劍鋒尚未觸及黑劍，那些淬毒劍氣突然凝滯半空。

他這才發(fā)現密室塵埃懸浮如星子，自己每個念頭都能牽引劍氣軌跡——劍心通明的感知竟覆蓋了整片空間！

“時間褶皺？“

李青峰咳著血沫撐起身，木劍碎片在他掌心重組為玉尺，

“不對，是劍域雛形！“

楚云飛來不及細想，古劍突然掙脫手掌插入地面。

青銅劍鞘上的饕餮紋瘋狂扭動，密室四壁的盟約拓片如活物般剝離石壁，順著劍鞘紋路鉆入他右臂。

劇痛從指尖蔓延到天靈蓋，他卻看清了每道符文的運行軌跡——那分明是三百年前劍尊自創(chuàng)的《太虛劍典》總綱！

“砰！“

王長老趁機捏碎腰間玉佩，黑霧裹著他撞破密室穹頂。

碎石暴雨般砸落時，楚云飛右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高舉，古劍牽引著他斬出半月形劍芒。

逃至半空的王長老突然悶哼，左腿齊膝而斷，斷口處竟凝結著冰晶。

“好一個劍意化形！“

李青峰揮袖卷起楚云飛后撤，玉尺點在坍塌的承重柱上，

“先出去，劍冢要塌了！“

楚云飛被拽著撞破石門時，余光瞥見王長老斷腿處鉆出無數血絲。

那些肉芽在月光下扭曲成蛇形，托著他殘軀消失在夜色中。

身后傳來山崩地裂的轟鳴，整座劍冢裹挾著星輝沉入地底，只留下深不見底的巨坑。

“咳咳……這是劍尊墓現世的代價。“

李青峰癱坐在梧桐樹下，玉尺已布滿裂痕，

“每月月蝕時地脈倒轉，墓穴才會浮出地面半刻鐘。“

楚云飛剛要開口，喉嚨突然涌上鐵銹味。

他這才發(fā)現全身毛孔都在滲血，右臂皮膚下卻有金色劍紋游走。

古劍入體帶來的灼燒感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玄妙的共鳴——仿佛千里之外有無數劍器在向他朝拜。

“別運功。“

李青峰彈指封住他幾處大穴，神色復雜地打量他眉心血痣，

“劍心通明第三重？

當年劍尊三十歲才達到的境界。“

夜風卷著枯葉掠過庭院，楚云飛忽然嗅到淡淡蘭香。

這個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三日前劉婉兒幫他包扎傷口時，藥箱里就放著這種安神香囊。

他忍著眩暈摸向懷中，盟約拓片早已消失，只剩半截染血的劍穗。

“明日大比……“

李青峰突然冷笑，望向演武場方向的眼神凜如寒霜，

“某些人怕是要坐不住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遠處突然傳來鐘鳴。

七聲急促的示警鐘后，護山大陣泛起漣漪般的青光。

楚云飛勉強抬頭，恰見一道流星劃破夜空，墜落方向正是趙無極閉關的凌劍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