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構思好這一章的大概框架后,晚上做夢夢見了他。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他了,哪怕是在見不到面的日子里。
拿出鍵盤之前又翻了翻我的兩本“暗戀日記”,之所以將他和我的“小札”分開來記錄,原因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大概是,這份學生時期的朦朧情愫,對我而言屬實不太圓滿,甚至可以說,千瘡百孔。
紙殼封面厚厚的,滑滑的,是小學用來記作業的那種橫格本子,第一本是幾個藍色的太空人,后來正反面都記滿了,換了另一個粉色的本子,堆滿了花團錦簇。那時一筆一劃寫得歡歡喜喜、開開心心,現在打開來嗅,竟飄出淡淡的憂傷。
我記得和他對視的那個上午,初一下半學期,第一節課課間。班主任把他領進教室,沒有過多的介紹,甚至連名字也沒說,直接安排了座位便匆匆離開,留下他背著書包在講臺邊四處打量著。
生活哪有偶像劇里那么多的一見鐘情,我只是拿起卷子想向后桌問題,剛好抬頭迎上了那道目光而已,只是當時我哪能想到,就是這個沒什么使我一眼驚艷的男生,卻影響了我的好幾年。
我們的第一句話,是他開的口,在花壇值日時,他拿著掃把向我開口,“你學習還挺好的是吧?”我一愣,接著笑笑,“還行。”
的確我當時成績還不錯,高高挑挑的,在他沒出現的上一個學期,大部分同學對我的印象還算可以。
“就是我們班那個個子高高的,成績很好、文文靜靜的那個女生。”
某天前桌放學后突然跟了我一路,騎著自行車在我耳邊反復地嚷著,說那個新轉來的說班里女生里對我的印象還不錯。我背著書包自顧自地走,自打成前后桌熟絡后他欠揍的事兒就沒少干:不是藏起改正帶就是搶我寫完的作業抄……他的話能信才怪。
(這里插一句,直到后來追劇時聽到“小時候那傻小子不都那樣嗎,喜歡誰他就欺負誰”,我后知后覺笑了起來,多好啊,小時候年紀小小的,思想也都簡簡單單的。)
經不住越來越多的同學八卦,那天我還是在自習課上偷偷觀察了一會兒他的狀態,老老實實寫著作業,看來也是文文靜靜的性格。他物理很好,于是我試探著拿著卷子去問他,后來發現他一點兒也不安靜:向我吐槽考試因為政治大題空白被老師罵,我嘲笑他沒有文科思維;體育課經過籃球場被他叫住,塞給我五元錢讓我幫他買瓶飲料;測完八百米后難受得臉色慘白,他站在一邊噓寒問暖……
我總是忘記不了那個泛著光圈的中午,大家都趴在桌子上安靜午睡,我則因為上午沒弄懂的物理題還在唰唰寫著,為了防止班主任在后門“突擊”,我飛速向后瞥了一眼,卻看到了趴在桌上的他歪著腦袋,當時他坐在我的斜后桌,于是兩雙眼睛在那瞬間瞪大了對視……
確認喜歡上了他的時候,我一邊不可置信驚嘆著情感怎么是個這么奇妙的東西,一面強迫自己去慢慢疏遠他,因為我完全了解自己,從小的感性只會讓我愈陷愈深。我在日記里反復地寫,不要讓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擾亂我的生活。
本以為中考之后緣已至此,我們沒有聯系,更沒有見面。可高中開學那天,我們還是在一個學校、一個樓層里碰到了。
記憶在復寫紙上被反復謄抄。
因為不在一個班,我們的交集相比從前少之又少,但同在一個樓層的緣故,還是每天都會不可避免地見面。
記得開學第一個周日的晚上,班里大掃除,這才發現用了一周的課桌竟然是壞的,輕微的活動就像是要散架一般。我搬著它去走廊拐角的空教室換新課桌,經過他所在的三班,忍不住向里望了望,卻也沒望到什么,繼續走著,一雙默不作聲的手將桌子拿了過去。
“開學摸底考怎么樣?”
……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搪塞過去,說了謝謝,急急忙忙拿了新桌子回班,避開了他伸出的雙手。
之后的日子如流水賬般,單調又撲簌簌地淌著。不過要是放學不經意碰到了,那么那天在我心里就會激起一片小小漣漪,從五樓走到一樓,樓梯很長,人也很堵,于是我們可以慢慢悠悠地、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下走,聊一些最近,道幾句日常。
之后還有哪些事,現在已經被我忘得差不多了,其實一共也沒有多長時間,不到半學期就迎來了分科。
“跋山涉水”安頓好了我的課桌課本,聽著新班主任“絮絮叨叨”介紹了一節課之久,她說她教政治,她說她的姓氏很少見,姓全。
到時間大家都走出了教室去吃飯,大冬天我竟走進超市買了根雪糕,自己走回教學樓,一邊不顧凍牙地往下咬,一邊看著剛亮的路燈襯起紫黑紫黑的天。走上進樓的臺階,門簾被搶先一步掀開(東北冬天都會拉上厚厚的門簾來御寒),熟悉的聲音,幾天沒見的面孔。
“SY分到哪個班了?”
“二十二班。”
“啊,在一樓……”
“你在幾樓?”
“還在五樓。”
我很快就到了班級門口,互道再見,接著回到座位繼續啃著我的雪糕,樂呵呵地以為擺脫了物化生,我精彩的高中生活會就此開啟。
離開理科的折磨后,我確實開始在成績上風生水起,拿下了語文單科的第一,后來聽說他在新的班級當了班長,成績也還不錯。
有一段夏天我們也曾不那么疏離,當時學校里流行打羽毛球,于是一次偶然在球場的遇見,我們開始每天結伴打球。
因為四肢不太靈活,我總是把球發的太遠太偏,他是撿球最多的那個,可還是笑嘻嘻地揮起球拍,于是呼嘯而過的風永永遠遠吹在了我的心上。
球場對面是高三樓,那天高三畢業,我們邊打球邊聽著教室里轟轟烈烈的喊樓聲震耳欲聾,聽著聽著,我沒了力氣,“你說,我們畢業,也會這樣嗎?”
從遇見的那一刻,離別就在開始倒計時。
夏花一瞬,又是許久許久。
后來啊,后來不知什么時候,他的花已經謝了,可我這里,卻剛開始抽枝發芽。
屬于我和他的那胚土壤,播下了種子,卻沒能挨到開花。
最后來說說章節名“天黑一起看月亮”吧,來源于那天喜歡的歌手發布了新歌,叫《天亮一起追太陽》。
有天晚課班主任看著窗外突然冒出一句話,“我喜歡你怎么表達?今晚月亮真美。”月亮仿佛可以作為一切情感的隱喻。
其實還有一個更隱藏的隱喻,“天黑一起看月亮”,里面藏著他名字的后兩個字。
我把它作為我的新網名,還沾沾自喜地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得意。
可后來我還是釋懷了,在距高考201天的時候,那天是我們最后一次做核酸,我們最后一次碰到,我們最后一次說話。
他遞給我一張紙條,黑色針管筆跡劃不盡我與他的好久好久。
“花開兩朵,天各一方。”
當時我就在想,不要再遇見了吧,遇見一次就會失望一次,然后可笑地安慰自己,再繼續期待,接著再遇見,再失望,再期待,都說量變達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質變,可怎么就不靈驗了呢……
學校為高三每個班準備了一塊大大的寫字板,將每個同學的目標分數和院校寫了上去,貼在班級后墻上。
我曾在課間十分鐘拽著閨蜜從一樓爬到五樓,站在他們班門外,假裝不經意向窗內張望著。
中國刑事警察學院,與我夢寐以求的文學院校毫不相干。
你說“花開兩朵,天各一方”,我信,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強求,我說“天黑一起看月亮”,我總覺得你懂,但,裝不懂。一扇不愿為你開啟的門,努力去敲只會顯得卑微又沒有教養。
“初三時我們座位隔了一個人
高三時我們兩人隔了五層樓
三年前我們差一句喜歡你
三年后我們差一整個銀河”
有句話不是說,“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生命的枝丫好長好長,日后還會生出無數分枝,載著你一步一步伸向更高更藍的天空的。
高中歷史老師曾感慨地和我們講過一句話,“人生那么長啊,有些人,你走著走著,就忘了。”
天總會黑,月亮也總會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