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星門的輝光在北極冰原上逐漸黯淡，陸明站在渾天儀殘骸的頂端，腕間纏繞的神經(jīng)纖維突然痙攣般抽動。林小棠的殘影在纖維間忽明忽暗，電子雜音中擠出一串破碎的警告：“歸墟……坐標……北緯30°15’……”話音未落，纖維寸寸斷裂，化作熒光塵埃消散在極光中。

星痕的玉琮臂深深插入祭壇，反物質(zhì)血液與息壤原漿交融，在冰面蝕刻出新的星圖。他的瞳孔中倒映著扭曲的星空——獵戶座的腰帶三星正被無形的力量撕扯，星光在青銅鼎狀的引力場中坍縮成螺旋紋路。“星門頻率偏移了0.3赫茲，”他聲音沙啞，玉琮臂的卦紋因過載而發(fā)燙，“有什么東西在反向干擾量子通道，像是……某種活體信號。”

陸明握緊修復后的青銅羅盤，盤面二十八宿的刻痕滲出青黑色黏液。這枚羅盤在三天前的星門開啟中吸收了過量暗能量，此刻指針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死死指向正東方。他瞇起眼望去——本應是茫茫冰原的彼端，竟隱約浮現(xiàn)出一座城市的虛影。鋼筋鐵骨的高樓傾斜著刺入鉛灰色云層，玻璃幕墻爬滿青銅銹跡，像是巨獸的鱗甲在暮色中泛著幽光。更詭異的是，那些建筑表面纏繞著藤蔓狀的金屬根系，根須末端垂落著拳頭大小的卵囊，隨著某種呼吸節(jié)奏明滅閃爍。

“海市蜃樓？”李宛青調(diào)整著量子望遠鏡的焦距，鏡頭突然爆出一簇刺目的藍光。她踉蹌后退，防護面罩上映出駭人畫面：虛影中某棟大廈的落地窗轟然碎裂，一只覆滿甲骨文的獸爪探出窗口，爪尖掛著半截機械義肢。粘稠的黑色原油從斷肢截面滴落，在虛空中腐蝕出細小的時空裂縫。“不是投影……”她喘息著扯下面罩，“那些裂縫在釋放碳-14同位素——這座城是真實存在的時空碎片！”

穿過星門屏障的瞬間，陸明聞到了不屬于地球的氣息——那是混合著鐵銹、腐殖質(zhì)與臭氧的腥甜。雙腳落地的觸感綿軟潮濕，他低頭看見柏油路面已被青銅菌毯吞噬，菌絲間凸起無數(shù)卵囊，內(nèi)部蜷縮著模糊的胚胎輪廓。一陣冷風掠過，卵囊突然集體爆裂，粘液中鉆出數(shù)百條蚰蜒狀生物，頭部卻是縮小的饕餮面孔，口器開合時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嘶鳴。

“別碰那些卵。”清冷的女聲從廢墟高處傳來。

陸明抬頭，看見一道身影立于殘破的廣告牌上。女人身著靛青長袍，袖口繡著良渚神徽的變體紋樣，腰間懸著一串青銅鈴鐺，鈴身刻滿《山海經(jīng)》異獸的浮雕。她垂落的發(fā)絲間纏著光纖般的銀線，瞳孔竟是罕見的異色——左眼漆黑如墨，右眼泛著機械義的幽藍冷光。

“當康的幼體，”她躍下廣告牌，鈴鐺輕響間，饕餮蚰蜒突然僵直爆裂，“這座城市是它們的孵化場。”

黏液濺到陸明的戰(zhàn)術(shù)靴上，瞬間腐蝕出蜂窩狀孔洞。他警惕后退：“你是誰？”

“巫凡，良渚第七十六代守陵人。”女人指尖撫過腰間銅鈴，鈴鐺表面浮起全息族譜——無數(shù)名字在光幕中流淌，最終定格在“張懷遠”三個篆字上。陸明瞳孔驟縮：那是父親考古筆記中頻繁出現(xiàn)的名字，二十年前三星堆祭祀坑坍塌事故的唯一幸存者。

“你認識我父親？”他攥緊羅盤。

巫凡的異色瞳掃過羅盤上的黏液：“不只是認識。你手中的青銅羅盤，本該在張懷遠死于歸墟的那天和他一起湮滅。”

殘陽如血，三人沿著菌毯的脈絡(luò)深入城市核心。街道兩側(cè)的商鋪早已被青銅苔蘚覆蓋，自動售貨機內(nèi)漂浮著熒光綠的營養(yǎng)液，浸泡著半人半魚的畸形胚胎。某家珠寶店的櫥窗突然炸裂，一具身披西裝的骷髏踉蹌走出，它的胸腔內(nèi)嵌著西周時期的青銅爵，爵口不斷滴落黑色原油。

“九鼎系統(tǒng)的污染比想象中嚴重。”巫凡的機械義眼掃描著骷髏，視網(wǎng)膜投影出三維解剖圖：“爵底有燭龍集團的激光蝕刻——他們在這個時空復活了商周的祭器，用來收集中古時代的生物磁場。”

星痕突然按住玉琮臂，卦紋瘋狂閃爍：“地下有東西在共鳴！”

話音未落，整條街道塌陷成天坑。陸明在墜落中抓住裸露的鋼筋，看見坑底盤踞著山丘般的黑影——那是一只融合了機械與生物的巨型蜚獸。《山海經(jīng)》記載“蜚，獸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眼前這只卻長著鈦合金顱骨，獨眼是轉(zhuǎn)動的電磁炮臺，蛇尾末端分裂出數(shù)十條數(shù)據(jù)纜，正插入周圍建筑的承重柱瘋狂吮吸電能。

蜚獸的電磁炮開始充能，藍光在炮口凝聚成高溫等離子球。陸明胸口的青銅心臟（上一卷融合九鼎碎片的產(chǎn)物）突然劇痛，羅盤指針逆跳回震位三度——那是父親筆記中記載的“死門”方位。

“趴下！”他嘶吼著撲向巫凡，等離子球擦過后背，戰(zhàn)術(shù)服瞬間氣化。灼痛中，他清晰感受到青銅心臟泵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息壤原漿。原漿順著脊椎蔓延至雙手，皮膚表面浮現(xiàn)出與星痕相似的《連山易》卦紋。

蜚獸的第二次攻擊接踵而至。陸明本能地抬手，息壤在掌心凝聚成微型渾天儀。等離子球撞上儀器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按下暫停鍵——他“看見”能量粒子的運動軌跡，卦紋自動重組為戴九履一的洛書矩陣。

“逆轉(zhuǎn)！”他攥緊渾天儀。

蜚獸的電磁炮管突然銹蝕崩解，射出的等離子球倒退回炮口，將獨眼炸成廢鐵。巨獸哀嚎著翻滾，蛇尾掃塌半棟寫字樓。玻璃幕墻如暴雨傾瀉，巫凡甩出銅鈴，鈴聲頻率引發(fā)青銅菌毯共振。菌絲暴長纏住蜚獸的關(guān)節(jié)，星痕趁機躍上獸背，玉琮臂刺入脊椎神經(jīng)節(jié)。

“它體內(nèi)有戰(zhàn)國帛書的信號源！”星痕的瞳孔被數(shù)據(jù)流淹沒。全息投影在空中展開：帛書上的二十八宿星圖被篡改成集成電路，朱砂繪制的“當康現(xiàn)則天下穰”旁，潦草地寫著現(xiàn)代經(jīng)緯度坐標——北緯30°15’，東經(jīng)120°12’，良渚古城遺址。

蜚獸突然自爆，沖擊波將三人掀飛。陸明撞進一家便利店，貨架上的罐頭早已腐敗成青銅色的菌落。他掙扎起身，卻發(fā)現(xiàn)收銀臺后蜷縮著個穿防輻射服的孩子。孩子掀起面罩，露出脖頸處的玉琮胎記——與星痕的一模一樣。

“哥哥……”孩子遞來半塊虎符芯片，“實驗室在地下……”

話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裂成復眼，頸椎爆出七條青銅蝎尾。

巫凡的銅鈴貫穿變異體的眉心，鈴聲震碎了復眼結(jié)構(gòu)。“燭龍在用人牲做基因雜交，”她扯開孩子的防護服，胸口烙印著“實驗體19號”，“九鼎系統(tǒng)把不同時空的文明殘骸縫合在一起——這里是他們的培養(yǎng)皿。”

星痕從蜚獸殘骸中挖出控制核心——放大版的戰(zhàn)國帛書浸泡在黑色原油中。他啟動玉琮臂的掃描功能，帛書表面浮出全息影像：某座地下實驗室內(nèi)，培養(yǎng)艙內(nèi)漂浮著長有應龍翅膀的克隆士兵，艙外站著個穿白大褂的背影。那人脖頸處的赤龍紋身與張教授的一模一樣，手中握著陸明父親的考古錘。

廢墟深處突然傳來當康的咆哮，聲波震碎了剩余的高樓。巫凡望向城市中心，那里矗立著一座青銅鼎造型的摩天大廈，鼎耳噴涌著量子化的山海經(jīng)文字。無數(shù)變異異獸從鼎口爬出，它們的身體拼接了《山海經(jīng)》異獸與未來兵器的特征：蠱雕的利喙連接著激光發(fā)射器，化蛇的鱗片覆蓋著納米裝甲，甚至有一只朱厭揮舞著合金巨棒，棒身刻滿甲骨文編程代碼。

“歸墟之門的坐標就在鼎內(nèi)，”巫凡握緊銅鈴，機械義眼亮起血紅色警告，“但里面至少沉睡著三百種變異體，還有……”她頓了頓，“你父親的意識碎片。”

陸明擦去嘴角的血漬，青銅心臟的卦紋已蔓延至脖頸。他望向手中震顫的羅盤，指針死死鎖定青銅鼎大廈：“那就殺進去——在它們完全蘇醒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