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抱著孫女米鳳，在蝴蝶歌舞廳門前探頭。

自從兒子米糠辭去關中書院教授的職務，跟媳婦一起辦起了蝴蝶歌舞廳以后，素一次也沒有來過歌廳。這一回要不是米粒出走，素也不會來。歌廳是年輕人娛樂的場所，耄耋老人去湊什么熱鬧！

素年輕時就在開封皇家歌舞團當舞蹈老師，這一點我們前邊已經交代，當代著名菩薩萍剛被選美進宮那陣子就由素負責教習皇家禮儀。歲月如梭，要不是大家都有一技之長，對社會有用，也許早已經被閻王除名。不過人生經歷不同，萍菩薩當了神仙界的高層領導，有吃鎮元大仙人參果的資格。素盡管非常努力，一天也沒有耽擱，最高職務仍然是關中書院的資深教授。

唉！提那些往事干啥？素被歌舞廳那種熱烈的氣氛熏染，身體內潛藏了數十年的舞蹈因子被激活，特別是降央卓瑪那勾人魂魄的《西海情歌》，讓人傷心讓人瘋狂！素也情不自禁地接過話筒，唱了一曲宋徽宗趙佶皇帝的著名詩歌《滿庭芳》：“寰宇清夷，元宵游豫，為開臨御端門。暖風搖曳，香氣靄輕氛。十萬鉤陳燦錦，鈞臺外、羅綺繽紛。”豈料掌聲寥寥，沒有幾個人欣賞。現代人喜歡那種直抒胸臆的酸曲，喜歡哥呀妹呀的纏綿，不愛故作高雅，聽那些聽不懂的古代詩歌。迫不得已素把話筒交還給王二妮，王二妮一曲《圪梁梁》獲得滿堂喝彩。

這時，兒子米糠過來，非常客氣地對素說：“媽媽，咱到我的辦公室喝茶。”

來到兒子的辦公室，素才憂心忡忡地對米糠說：“你爸跟我拌了幾句嘴，幾天沒有回來，年紀大了，擔心叫狼吃了。”

米糠埋怨媽媽：“你看你，爸爸有點老年癡呆，凡事讓著點。”

素有點冤枉：“不過是開了一句玩笑，你爸就生氣了。”

米糠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脾氣：“啥玩笑？”

素的眼里含著淚花：“我說你爸出息了，知道人類離不開風。”

米糠激動起來：“媽媽呀，親愛的媽媽，你傷了老爸的自尊！多少年來，我們人類進入一個誤區，總認為風就是風，氣就是氣，其實風和氣是由一種元素組成的兩個不同的載體！比如水和冰，形狀不一樣，內容沒變。老爸發現了別人沒有發現的發現，這種發現產生的意義深遠！”

素的精神有點崩潰：“娃呀，咱現在的首要目標是，想盡千方百計把你爸找回來。”

米糠不慌不忙：“我爸會回來嗎？不會的！大凡科學家都有一種鍥而不舍的精神，只要他認為有價值的東西一般不會放棄。不過我相信狼不吃我爸，我爸那么瘦那么小，狼嫌沒有油水。目前需要了解清楚的，我爸走時有沒有帶身份證？有沒有拿手機？有沒有帶現金？”

素終于忍不住，流出了眼淚：“你爸身上一般不會帶錢，我嫌你爸帶上錢愛打麻將。手機對你爸沒用，一直在家里放著。只是身份證不離身邊，沒有身份證寸步難行。”

米糠這才有些著急：“天下這么大，萬一走失了咋辦？媽媽你知道嗎？前不久，有個英吉利商人用酒把嬴政灌醉，偷竊了石頭燃燒的配方。主要害怕老爸的科研成果被外國人偷竊。我們國家現在忙于打仗，外國人感覺有空子可鉆，別看老爸不被國人重視，外國人把老爸當作熊貓對待。萬一走出國門就極有可能再回不來了，許多科學家都去外國尋求發展。”

素看兒子越說越玄乎，心態反而有些平和，她認為米粒不會出國，外國人注重實用科學，研究風產生不了經濟效益。素對兒子說：“米糠你不要嚇唬媽媽，媽媽知道閻王那里有你爸的全部信息，找你不如找閻王。讓閻王在尋人啟事專欄里張貼一張你爸的圖像，說不定就能找到你爸。”

米糠有些不耐煩，對媽媽說：“要不然你先去閻王那里試試，萬一找不到再想辦法。”

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素感覺兒子變了，對媽媽不像以前那么親熱。這是一種普遍的社會現象，媽媽老了，用處不大，媳婦可以滿足兒子所有的欲望！

素一個人踉踉蹌蹌走出歌舞廳，回到自己的寓所，把身子埋進沙發黯然神傷。正在這時有人敲門，素以為是丈夫米粒回來了，一下子從沙發上躍起，急急忙忙開了屋門，原來是米糠兩口子抱著女兒米鳳回來了。素走得匆忙，把孫女忘在歌廳。

蝴蝶是個頗有心機的女人，聰明的媳婦知道怎樣討取婆婆的歡心，女人給素手里塞進一把銅幣，要婆婆去給她扯一件新衣，然后把米鳳交給婆婆抱著，說女兒一刻也離不開奶奶。蝴蝶說他們開歌廳也是迫不得已，因為靠米糠一個人掙錢養活不了全家，他們計劃攢夠了錢就去搞風學研究，幫助爸爸弄清楚風和氣的內在聯系。

素一般不容易激動，知道蝴蝶哄婆婆為她照管女兒，哄死人不犯法，大家都愛聽好聽的話。蝴蝶嘴上抹了蜜，讓人感覺舒服。素說：“你們該干啥照舊干啥，遇見熟人留心打探你爸去了哪里？你爸很愛米鳳，經常把米鳳架到脖子上去烽火臺聽風。”

以后大約一年多時間聽不到米粒的消息，我們大家都很著急，曾經發函去天外天大學和燕京大學打聽，兩所當年中國的最高學府都回信說沒有見人。雖然政治家每天都在打仗，科學無國界，大家相互間建立起良好的人際關系，除非頂級機密，一般科研成果互相交流，米粒以前最愛發表論文，有關制造飛車的想法在科學界曾經引起熱議。米粒的失蹤對我們大家都是損失，閻王也通過各種渠道登報找人，米粒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給大家留下謎團。

麥子泛黃的時節，長安街頭出現了一對鹿夫妻帶著他們的兒女，為鹿夫妻帶路的那個人大家認識，叫做米粒。米粒看起來紅光滿面，格外精神。鹿夫妻主要為米粒打廣告，推銷風的產品，各種風濕膏擺了一長溜，俗稱“一貼靈”，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百病皆治。素站在旁邊看了半天，懷疑米粒是個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