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青銅圖騰在腕間燙出青煙。她望著氣象站穹頂緩緩下沉的裂口,1982年的暴雪正從裂縫里傾瀉而下。松脂凝結成的雙頭鷹碎塊在她腳邊閃爍著詭異綠光,其中一片翅膀殘骸上,用西夏文字刻著“輪回“。
當第二波沖擊波襲來時,她被掀飛到銹蝕的鐵制書架上。積灰的《琿春地方志》嘩啦啦散落一地,泛黃的紙頁間滑出一張褪色照片。那是1958年父親站在長白山氣象站前的合影,身后科研樓頂端的青銅羅盤清晰可見——和二十三年后陳江河腰間的那枚分毫不差。
書架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嗡鳴,沈知微循聲摸到暗門開關。腐朽的木板在掌下碎裂的瞬間,濃烈的松脂味裹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冷凍柜門半敞著,十幾具穿著中山裝的尸體保持著痛苦蜷縮的姿態,他們胸口都嵌著同樣的地質錘,左耳垂都有凍傷疤痕。
最里面的冰棺突然迸發強光,沈知微的視網膜殘留著最后影像:穿防護服的女人正在給嬰兒注射淡金色液體,襁褓上的編號是C-1982。她認得出那個女人胸牌上的名字——林晚秋,自己檔案里“已故母親“的名字。
警報聲撕裂凝固的時空,沈知微撞開實驗室大門時,看見走廊上流淌著彩虹色的火焰。那些火焰卻不像普通火苗,倒像是無數破碎的全息投影在燃燒。她踩過燒焦的《時間簡史》殘頁,看見1999年科考站的場景在火光中重現:穿著厚重防寒服的研究員們正在液氮罐前爭吵,其中某個轉頭的身影,分明長著陳江河的臉。
“歡迎回家,第147次迭代。“嘶啞的電子合成音從背后傳來,液態金屬凝聚的人形抬起右手,機械臂上纏繞著泛著青光的鎖鏈。沈知微握緊手術刀的手背暴起青筋,記憶如潮水涌來——十二歲那年躲在武器庫,看見父親把同樣形態的怪物鎖進鉛箱;二十三歲在檔案館,發現所有“意外死亡“的科研人員照片都被替換成這個怪物。
當機械臂抓住她左腕時,青銅圖騰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沈知微感覺有無數細線從圖騰鉆入血管,那些線另一端延伸向虛空中的某個節點。她看見無數個自己在平行時空經歷的人生碎片:握著引爆器沖向反應堆的自己,跪在長白山神廟前剜出眼睛的自己,還有此刻渾身纏滿繃帶蜷縮在角落的自己。
“你終于發現了。“陳江河的頭顱180度旋轉,液態金屬從脖頸接口噴涌而出,“我們不是病毒,是修復程序。“他的機械軀殼開始碳化剝落,露出內部跳動的水晶核心,“每次時間線崩潰,就需要新的錨點重啟矩陣......“
沈知微的手術刀刺入他胸口的瞬間,整個空間突然安靜下來。那些燃燒的火焰熄滅了,冰棺里的尸體融化了,連陳江河的機械殘骸都化作青銅粉塵。她彎腰撿起飄落的防護服碎片,發現內襯上印著西夏文字的家族徽記——正是父親筆記里反復出現的符號。
走廊盡頭的青銅門自動開啟,門縫中滲出粘稠的金色液體。沈知微的血液突然沸騰,那些注入體內的細線開始重組她的DNA。她看見三千年前的場景在門后閃現:穿著玄色祭袍的西夏祭司將青銅松果埋入地宮,青銅羅盤指針指向蒼穹中的某個星座。
當她跨過門檻時,腕間的圖騰與門框上的凹槽完美契合。無數青銅齒輪從虛空浮現,組成巨大的沙漏裝置。金色液體順著沙漏中央的孔洞流入下層,沈知微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仿佛正在被吸入某個更古老的維度。
在意識消散前的瞬間,她聽到兩個重疊的聲音在耳邊低語。一個是父親臨終前沙啞的囑托:“快逃“,另一個則是自己十二歲時對著青銅羅盤許下的愿望:“找到回家的路“。無數青銅鎖鏈從虛空中垂下,將她的靈魂拖向深淵,而門外的暴風雪中,隱約傳來嬰兒啼哭般的風聲。
(下一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