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一看,只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正仰著頭,眼巴巴地望著他。小男孩穿著藍色的小錦袍,臉上帶著幾分稚氣與期待。
“大哥,這個玩具我怎么也打不開,你能幫我打開嗎?”小男孩的聲音清脆,帶著幾分懇求。
江硯之的目光落在小男孩手中的玩具上,心中猛然一震。那是一個銅制的八卦鎖,表面已經有些磨損,卻依舊能看出其精致的做工。這個玩具,他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這是小時候他親手送給江穗的禮物。
江硯之握著那個銅制的八卦鎖,指尖輕輕摩挲著鎖面上那些熟悉的紋路,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感。自從母親顧氏離世后,江穗便成了他心中最牽掛的人。那時候的江穗年紀尚小,總是因為思念母親而哭泣不止。江硯之為了哄她開心,特意叫人打造了這個八卦鎖,教她如何解開。江穗每次解不開時,便會安靜地坐在一旁,專注地擺弄著鎖,漸漸地,她的眼淚也變少了。
直到五年前,江硯之被朝廷派去江南治理水患,臨行前幾天,江穗天天悶悶不樂,看見他也不說話,直到出發那一天,江穗卻突然對他說:“我討厭你這個哥哥,每天就知道管著我,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蹦蔷湓捜缤话牙?,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中。他當時只以為是小孩子的任性,卻未曾想到,他給她寫的信從來沒有回過,這一別竟是五年。
記憶拉回現實,江硯之低頭看著手中的八卦鎖,心中五味雜陳。他蹲下身,輕聲對江望說道:“小望望,這個玩具可以給我嗎?下次我給你一個更好的?!?
江望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好啊,大哥哥喜歡就拿去吧!”他說完,蹦蹦跳跳地跑開了,留下江硯之獨自站在院中。
江硯之回到房間,將八卦鎖放在桌上,手指輕輕一轉,鎖便“咔噠”一聲打開了。他本以為里面會是空的,卻沒想到,鎖內竟藏著一張折疊整齊的小紙條。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手指微微顫抖著將紙條取出,緩緩展開。紙條上的字跡清秀而又熟悉,正是江穗的筆記。他凝神細看,只見上面寫著:
“哥哥,對不起,你還愿意見我嗎?!?
短短幾個字,卻如同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江硯之的心上。他的手指微微顫抖,內心萌生出一絲慌亂與自責。他猛地站起身,將紙條緊緊攥在手里,毫不猶豫地朝江穗的院子快步走去。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映得他的身影愈發的修長,然而他的步伐卻顯得有些急促,甚至帶著慌亂。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要立刻見到江穗,親口告訴他,他從未怪過她,也從未放棄過她。
然而,當他走到蘭芳苑時,卻看到兩名家丁正守在院子門口,神情嚴肅。那兩人見到江硯之,臉色一變,顯然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其中一人連忙上前,恭敬又不容拒絕地說:“大少爺,夫人吩咐過,小姐身子不適,需要靜養,任何人不得打擾?!?
江硯之的目光冷冽如冰,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開。”
那兩人對視一眼,顯然不敢硬攔,只得低著頭退到一邊。江硯之不再理會他們,徑直推開院門,快步走了進去。院內一片寂靜,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他的目光掃過四周,最終定格在那扇緊閉的房門上。
江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雙頰卻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她呼吸有些急促,顯然是在發著高燒。霜兒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一塊濕毛巾,正細心地為她擦拭額頭和脖頸,試圖為她降溫。
江穗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的嘴唇干裂,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清:“霜兒……我沒事,你別擔心。”
霜兒的眼中滿是心疼,低聲說道:“小姐,您燒得這么厲害,要不是出不去叫不到大夫,您也不用受這么多苦了。”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猛的被推開,江硯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的目光落在江穗身上,看到她虛弱的樣子,心中猛然一緊。他快步走到床邊,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急:“穗穗,你怎么了?怎么會燒得這般嚴重?”
霜兒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江穗,低聲解釋道:“大少爺,小姐前幾日受了風寒,一直沒好。大夫人說小姐需要靜養,就派人守著院子,我們想出去請個大夫都不行?!?
江硯之站起身,目光冷冽如冰,對霜兒道:“霜兒,你去找大夫,我在這里照顧穗穗,若是有人敢攔,就說是我吩咐的。”
霜兒點了點頭,便出門了。不過還沒走多久,江淮遠就和秦氏一同來了。秦氏臉上掛著一抹假笑,而江淮遠則眉目緊鎖,似乎對此事感到不滿。
江硯之聲音壓抑著怒意:“父親,母親,你們怎么來了。我竟不知在我不在家的這段時日,妹妹受到如此對待,你們就這般對她嗎?”
江淮遠聞言,臉色一暗,語氣中帶著責備:“硯之,怎么對長輩說話的?你怎能如此無禮?”
秦氏見狀,連忙走上前,臉上掛著一抹愧疚的神色,委屈地說:“夫君,硯之也是擔心自己的妹妹,您別怪他?!苯又D頭看向江硯之,繼續道:“硯之,你誤會了。我讓那兩個家丁守著院子,是怕穗兒有什么事,好有個照應。誰知那兩個家丁竟自作主張,不讓她們找大夫。我已經重罰了他們,只是委屈了穗兒?!?
她說著,眼中泛起淚光,看起來真的為此事感到痛心萬分。江硯之卻覺得她虛偽,他冷笑一聲,譏諷道:“母親,您還真是用心良苦。只是不知,那兩個家丁究竟是自作主張,還是受人指使?”
秦婉容的臉色一變,隨即低下頭,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硯之,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懷疑我故意害穗兒不成?她也是我的女兒,我怎會如此狠心?”
江硯之嘲諷道:“有沒有母親心里應該知道。”
江淮遠見狀,立刻打斷他們:“你們夠了,既然是個誤會,那就不要再吵了,穗兒的身體要緊,先去看看穗兒怎么樣了。
江硯之冷冷地看了秦氏一眼,沒再說什么,轉身走進屋內。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讓妹妹先好起來,其他的賬,日后慢慢再算。
——
大夫為江穗診過病后,開了幾副藥方,叮囑霜兒要按時煎藥,隨后便離開了。江淮遠和秦婉容也看沒什么事,便借口有事,匆匆離開,屋內只剩下江硯之和昏睡著的江穗。
江硯之坐在床邊,目光溫柔又復雜地看著江穗。她的臉色依舊蒼白,額頭上還是不斷地滲出細密的汗珠,眉目間微微蹙起,似乎在夢里也不得安寧。江硯之心中愧疚萬分,如果他早點回來,他的妹妹是不是不用受到這么多苦??粗妹萌绱耍阆肽眠h處的毛巾給她擦擦汗。
剛要起身,一只冰冷的小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江硯之一愣,低頭看去,只見江穗依舊緊閉著眼睛,嘴唇微微顫動,微弱的聲音傳入江硯之的耳中:“哥哥,別走……穗穗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