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蝕殘舟
- 青玉案迷蹤
- 會揮發的黑化肥
- 1931字
- 2025-04-20 15:34:22
紅姑腕間的刺青每跳動一秒,海水的溫度就降低一分。
我們漂浮在冰冷的海面上,頭頂的月亮已經徹底碎裂,殘片懸浮在空中,像無數面棱鏡,折射出不同時代的畫面——嘉靖年間的血雨、萬歷年的海戰、現代實驗室的熒光燈……每一片碎月里,都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時空錨重啟還有九分鐘。”陸沉的聲音被某種力量扭曲,變得忽遠忽近。他拽著我的手臂,指向遠處——原本應該是海岸線的地方,此刻竟倒懸著一艘巨大的福船殘骸,船底朝天,桅桿刺入深海,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硬生生按進了鏡像世界。
紅姑的螺鈿刀突然劇烈震顫,刀鞘貝母“咔”地裂開一道縫,里面滲出漆黑的黏液。她罵了句閩南臟話,甩手將刀插入海水,刀身竟像燒紅的鐵浸入冷水般“滋啦”作響,蒸騰起帶著腥味的白煙。
“海水在腐蝕刀鞘……”我盯著那些黏液,它們在海水中扭動著,逐漸凝聚成細小的螺旋紋,與我血管里的青藍色紋路一模一樣。
陸沉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枚銅錢,錢孔穿著的紅繩早已褪色。他將銅錢拋向倒懸的福船,錢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卻在接近船體的瞬間——
停住了。
不是墜落,不是被風吹偏,而是真真切切地凝固在半空,仿佛時間在那一片區域被按下了暫停鍵。
“是‘蝕界’。”陸沉的聲音發緊,“時空錯位太嚴重的地方,會形成這種凝固的斷層。”
紅姑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幾乎掐進肉里:“謝昭,你的眼睛……”
海水的倒影里,我的瞳孔正逐漸被青藍色侵蝕,眼白浮現出細密的血絲,那些血絲扭曲著,組成了與銹骨刀上一模一樣的螺旋紋路。
(中)骨鳴
倒懸的福船殘骸里傳來沉悶的敲擊聲,像是有人在用骨頭敲打船板。
咚。
咚。
咚。
每一聲響,我脊椎內的銀針就跟著震顫一次,劇痛如潮水般沖刷著神經。紅姑的螺鈿刀已經徹底變黑,刀身爬滿細小的裂紋,仿佛下一秒就會崩碎。
“那船里有東西在叫你。”陸沉盯著我的眼睛,“你的骨頭……在回應它。”
我們劃向福船,越是接近,海水的阻力就越大。明明只是淺灘,卻仿佛在逆著萬丈瀑布前行。紅姑的刀已經不堪重負,貝母一片片剝落,露出里面精密的金屬結構——那根本不是傳統的螺鈿工藝,而是用納米級合金仿制的貝母紋路,每一片“貝母”下都藏著微型電路。
“鄭和的船隊……到底帶回了什么?”我嘶聲問道,嗓音已經變得不像自己。
陸沉沒有回答。他的飛魚服下擺被海水浸透,衣料竟然開始溶解,露出里面緊貼皮膚的黑色織物——那是一件現代戰術背心,胸口印著模糊的英文編號。
倒懸的福船近在咫尺,船身的朽木間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血,又像鐵銹。那些液體滴落海面,竟不擴散,而是凝成一顆顆渾圓的血珠,懸浮在水中。
紅姑突然悶哼一聲,她的螺鈿刀終于徹底碎裂,刀身斷成三截,但斷口處露出的不是金屬,而是……骨頭。
人骨。
細密的骨紋與我的血管紋路如出一轍。
“媽的……”紅姑盯著斷刀,突然笑了,“原來老娘也是‘鑰匙’的一部分。”
(下)殘舟骨畫
我們爬上倒懸的福船時,整個世界仿佛翻轉了過來。
船內沒有積水,甲板上的雜物卻違反重力地向上散落。一具穿著錦衣衛服飾的干尸靠在船舷邊,手中緊握著一本泡爛的冊子。陸沉掰開尸體的手指,褪色的飛魚服袖口露出半截紋身——
“丙寅年冬,骨鳴計劃。”
冊子上的墨跡早已暈染,但奇怪的是,當我的血滴在紙上時,那些模糊的字跡竟然重新顯現:
“隆慶三年,南海現‘蝕界’,打撈起異船,獲骨器十二件。中有銀針一枚,刺入活人脊骨可聞‘天外之音’……”
文字到這里突然中斷,最后一頁被人用血畫了幅詭異的圖——一艘現代核潛艇沉在海底,艇身上爬滿了青藍色的紋路,而潛艇的指揮塔里,坐著個穿明朝官服的人。
那個人,長著謝云閑的臉。
紅姑突然拽過我,一把撕開我的后領。她的指尖劃過我的脊椎,聲音發抖:“謝昭……你的骨頭……在發光。”
我扭頭看向船板的陰影,借著那些懸浮血珠的微光,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在朽木上——
影子的脊椎位置,有一條青藍色的光帶在緩緩脈動,像呼吸,又像某種信號傳輸。
陸沉猛地扯下戰術背心,露出后背——他的肩胛骨之間,赫然刻著一枚與銹骨刀同源的螺旋紋,此刻正泛著同樣的青光。
“不是只有你被動了手腳。”他苦笑著,從腰間抽出那把改良版繡春刀,“‘骨鳴計劃’的試驗品……我們都是。”
倒懸的福船突然劇烈震顫,船底(現在對我們來說是“上方”)傳來“咔啦啦”的斷裂聲。一塊船板塌落,露出后面藏著的東西——
那是一面青銅鏡。
鏡面沒有映出我們的倒影,而是顯示著一間現代實驗室的實時畫面:冷凍艙、電子屏、穿著防護服的研究人員……
而鏡面右下角的時間戳赫然顯示:
2023年10月5日,23:59:59
紅姑腕間的倒計時刺青突然歸零。
鏡中的實驗室警鈴大作,所有研究人員都驚恐地看向某個方向——鏡頭緩緩轉動,對準了實驗室中央的巨型培養艙。
艙內懸浮著一個人。
那個人,長著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