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蜷縮在飄窗邊，調(diào)色盤里的群青色被突如其來的雨點打散。手機屏幕亮起時，她正用棉簽蘸著碘伏涂抹虎口處的灼傷——那是下午趕稿時被松節(jié)油腐蝕的新傷。陳默的消息跳進來：「氣象臺升級紅色預(yù)警，我來接你。」

她盯著最后三個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窗沿的裂縫。這間頂樓老公寓是三天前剛搬進來的，此刻正隨著狂風(fēng)發(fā)出吱呀呻吟。陽臺的虹之玉花架在暴雨中搖晃，陳默親手纏的防滑繩繃成危險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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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敲門聲響起時，林夏正在搶救被雨水浸濕的手稿。他裹挾著風(fēng)雨沖進來，黑色沖鋒衣往下淌水，在地板匯成蜿蜒的溪流。林夏聞到他身上混著薄荷糖的雨水味，那是他緊張時慣有的小動作。

“市政發(fā)了疏散通知，“他把平板電腦塞進她沾滿顏料的手心，屏幕上的洪水預(yù)警圖正在吞噬老城區(qū)，“地下室已經(jīng)開始倒灌。“

林夏的指甲掐進掌心，那里還留著搬家時被木刺扎破的結(jié)痂。突然一聲炸雷，陽臺傳來玻璃爆裂的脆響。兩人沖過去時，那盆最大的虹之玉正墜向樓下，花盆在積水里炸開的瞬間，陳默的瞳孔劇烈收縮——盆底用紅漆寫著“1998“，正是他父親自殺的年份。

“抓緊我！“陳默突然攔腰抱起她。客廳天花板開始滲水，墻皮大塊剝落砸在未拆封的畫具箱上。林夏的耳膜被他的心跳聲震得發(fā)疼，那頻率與腕間機械表的走時聲交織成詭異的協(xié)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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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車庫卷簾門被沖垮時，林夏正躲在陳默的吉普車后座。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被洪水卷走的畫稿，突然定格在一張泛黃的機械圖紙上——那是她搬家時從陳默工具箱底翻到的，此刻正在濁流中舒展成詭異的星圖。

“我爸的遺作。“陳默的喉結(jié)動了動，防水繃帶下的月牙疤滲出淡紅，“雙陀飛輪機械表，當(dāng)年被剽竊的專利。“

林夏的指尖拂過圖紙角落的簽名，突然發(fā)現(xiàn)“陳建華“三個字與她生父的筆跡重合。這個發(fā)現(xiàn)被老周的吼聲打斷：“閘門要塌了！“

改裝過的貨車撞開通道時，林夏看見陳默手臂暴起的青筋。他的瑞士軍刀割開纏住車胎的電纜，金屬摩擦的火花照亮副駕上撕碎的調(diào)崗?fù)ㄖ獣吧钲诜植拷?jīng)理“的字樣正在被雨水泡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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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林夏在陳默的沙發(fā)上數(shù)著窗外的雷聲。他的單人公寓彌漫著松木香，書架最上層擺著虹之玉的葉片標本，被臺燈鍍成琥珀色。浴室傳來吹風(fēng)機的嗡鳴，她裹緊帶著機油味的毛毯，上面沾著根銀白的發(fā)絲——是他母親留下的？

“喝點姜茶。“陳默遞來馬克杯時，發(fā)梢還在滴水。他的睡衣領(lǐng)口歪斜，露出鎖骨下方的電子芯片疤痕。林夏想起急診室護士的私語：“皮下追蹤器，通常用于監(jiān)護精神病人……“

“2015年裝的，“他突然開口，指腹無意識摩挲疤痕，“我媽跟人跑的那年，我爸說這樣就不會弄丟我。“窗外的探照燈掃過，林夏看見他眼底晃動的光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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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暫歇時，林夏在陳默的工作臺發(fā)現(xiàn)秘密。壓克力板下釘著張便利店小票，日期是初遇那晚，背面用機械鉛筆寫著：“22:17，她的硬幣滾到我腳邊。“旁邊貼著虹之玉的顯微照片，葉肉細胞被標注成星座圖譜。

陳默的呼吸突然從背后貼近：“這些葉片每天會長0.17毫米。“他的指尖劃過觀測記錄，“和你搬來后畫稿的完成速度成正比。“

林夏的耳尖發(fā)燙，轉(zhuǎn)身時撞翻工具盒。三百六十五枚齒輪零件滾落地面，在月光下拼湊出雨傘的輪廓——正是初遇那晚他撐的那把黑傘。陳默彎腰去撿時，后頸的棘突清晰如刀鋒，讓她想起搬家那日他修理花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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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云層時，林夏在玄關(guān)發(fā)現(xiàn)陳默的逃生包。除了壓縮餅干和急救藥品，還有支裹著保鮮膜的紅糖——正是她痛經(jīng)那晚他冒雨買的那包。包底壓著撕碎的調(diào)崗書，深圳公司的logo被虹之玉汁液染成淡粉。

手機突然震動，房東發(fā)來公寓坍塌的視頻。畫面里她的畫架在廢墟中支離破碎，唯獨那幅《便利店夜雨》完好無損——霓虹招牌的倒影里，隱約可見陳默撐著黑傘的輪廓。

“暫時住我這里吧。“陳默的聲音混著咖啡機的轟鳴，“等找到新……“

林夏的指尖按在他唇上，虹之玉的斷枝從口袋滑落。那些白色氣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纏繞她的腕表，秒針在植物纖維間艱難跳動，定格在3:07——初遇時刻的永恒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