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透梧桐葉時，江林站在電腦城前的臺階上數硬幣。口袋里皺巴巴的紙幣還帶著洗衣液的清香，這是他省下半年的早餐錢。玻璃櫥窗里最新款筆記本泛著冷光，而他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轉角處堆滿二手配件的小攤。

“學生哥要裝機？“攤主叼著煙頭敲了敲銹跡斑斑的機箱，“這套i5四代只要八百，跑MATLAB都夠用。“江林蹲下身查看主板，電容陣列里藏著兩粒蟑螂卵，這讓他想起上周在圖書館古籍區發現的蛀書蟲。

經過半小時的討價還價，江林抱著主機箱走出市場時，霓虹燈已經亮起。機箱側板的亞克力窗裂了道縫，露出里面灰撲撲的顯卡——1997年產的英偉達RIVA 128，散熱片上的積灰記載著二十年的光陰。

回到家，江林將電腦擺在父親留下的櫸木書桌上。這臺九十年代的老式臺燈亮起時，暖黃光暈籠罩著鍵盤，讓他想起昨天林汐汐馬尾辮上的淺黃發帶。當XP系統的開機音效響起，他迅速登錄學校內網，圖書館的文獻數據庫在480P顯示器上泛起淡藍波紋。

《數學年刊》最新一期論文在下載進度條中緩緩展開。江林咬著便利店買來的紅豆面包，目光在“橢圓曲線模空間的同調群計算“標題上停留許久。上周在黑板推導非標準分析時，他曾用超實數理論重構過類似結構，此刻屏幕上的公式竟與記憶中的粉筆軌跡重疊。

“原來格羅滕迪克的平展上同調可以這樣可視化...“江林突然抓起草稿紙，鋼筆尖在泛黃的紙張上飛舞。機箱風扇發出老式收音機般的嗡鳴，熱風裹挾著數學符號在房間里盤旋。當寫到第五頁時，他猛然發現自己在用微分拓撲的語言詮釋代數幾何——這分明是昨夜夢中見過的推導方式。

窗外傳來野貓的叫聲，江林起身開窗透氣。對面樓頂的避雷針在月光下投出細長陰影，這讓他想起林汐汐今天套圈時竹簽劃過的拋物線。夜風掀動窗簾，紙頁上的麥克斯韋方程組突然活過來，電磁場線與少女發絲的弧度完美契合。

凌晨兩點，江林點開國際數學家大會的往屆視頻。當佩雷爾曼講解里奇流時，他鬼使神差地在筆記本上畫出三維流形的形變過程——這手法竟與游樂場過山車軌道的設計圖驚人相似。機箱突然發出尖銳嘯叫，老舊的CPU在超頻運算中達到了臨界溫度。

“不對，這個參數需要調整。”江林拆開機箱后蓋，發現散熱片積滿棉絮狀的灰塵。他用校服袖子擦拭時，突然意識到這些纖維的分布符合泊松過程——就像上周幫林汐汐修理的示波器里，電子隨機運動的軌跡。

當重新開機時，江林登錄arXiv預印本網站。下載《K3曲面上的特殊線性系統》時，他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畫出二十七個交點，這恰好是昨日棉花糖螺旋的圈數。論文中的奇點消解定理讓他想起林汐汐摔碎又粘好的陶瓷杯，裂縫的拓撲結構竟與代數簇的爆破過程如出一轍。

晨光初露時，江林終于破解了困擾他三周的代數簇分類問題。當他用模形式重新構造奇異點時，突然發現這竟能驗證黎曼猜想在某個特殊情形成立。泛黃的草稿紙鋪滿地板，每張都畫著林汐汐解題時特有的六芒星標記法。

“叮——“手機突然震動，是林汐汐凌晨三點發的消息：【競賽題庫里面第108題的第三問的量子效應是否要考慮虛時間積分？】江林望著窗外漸亮的天際，突然明白昨夜在橢圓曲線研究中獲得的靈感，正是解答這道題的關鍵。他拍下草稿紙上的模型，在晨光中按下發送鍵。

機箱仍在低聲嗡鳴，散熱孔排出的熱浪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江林將紅豆面包的包裝紙折成莫比烏斯環，突然發現這形狀與林汐汐發繩上的裝飾完全相同。當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他伏在案頭沉沉睡去，手中鋼筆在夢境里繼續書寫著未完成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