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卡爾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妥協，“我沒那個膽子騙你。“

歐維冷冷一笑，目光如鷹隹般掃過卡爾的臉。“但愿如此。“

遠處的海浪聲漸漸淹沒了兩人的對話，夜色中，港口的風裹挾著咸腥的氣息撲面而來。卡爾不自覺地將衣領往上拉了拉，想要抵御這股寒意，可他的內心卻遠比這夜風更為寒冷。

“走吧，“歐維的聲音打斷了卡爾的思緒，“帶我去看看你說的那條路。“

卡爾點了點頭，腳步有些沉重地邁了出去。他的背影在昏黃的街燈下拉長，顯得格外孤寂。兩人一前一后，穿過狹窄的巷道，朝著舊碼頭的方向走去。地面上零星的積水反射著微弱的燈光，兩人的腳步聲在其中回蕩，仿佛是這寂靜夜里唯一的聲響。

就在拐過一個巷角時，卡爾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一眼歐維，聲音壓低：“前面就是廢棄倉庫，但我們不能直接從正門進去。“

歐維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跟我來，“卡爾轉身鉆進了一旁的暗巷，手指摸索著墻壁，很快找到了一個隱藏在陰影中的鐵柵欄。他從口袋里掏出鑰匙，熟練地打開了鎖，鐵柵欄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歐維跟在后面，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腳下的地面濕滑不平，顯然是多年無人打理的下水道入口。

卡爾蹲下身，將鐵柵欄徹底拉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口，一股潮濕的腐爛氣味立刻撲面而來。他的手在洞口邊緣摸索了一會兒，隨即從中抽出一個有點破的手電筒，輕輕按下開關，一道微弱的光束照亮了下水道的入口。

“從這里下去，”卡爾低聲說道，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顯得格外壓抑，“一直往前走，大概兩百米左右會有一個分叉口，往左轉就能到達倉庫的地下室。”

歐維盯著那漆黑的洞口，眉頭微微皺起，眼中的懷疑一閃而過。他沒有立即行動，而是側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直到確認沒有異常的聲響后才緩緩點頭。

“你先下去，”他的聲音低沉而冷硬，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卡爾沒有反駁，只是默默爬入洞口，手電筒的光束在他手中搖晃著，照亮了下水道內斑駁的墻壁和積水的地面。歐維緊隨其后，他的動作輕盈而敏捷，仿佛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獵豹，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的危險。

下水道內的空氣渾濁不堪，混雜著腐爛的垃圾和污水的氣味，令人作嘔。兩人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中回蕩，偶爾還能聽到老鼠窸窸窣窣的逃竄聲。

走了沒多久，卡爾停下腳步，用手電筒的光束指了指前方的一個分叉口，“就在這里向左轉。”

歐維的目光順著光束望去，只見左側的通道更加狹窄，墻壁上布滿青苔，地面的積水也更加深。

時間：01:05 AM，圣歷157年7月6日（晚上），第一冰墻-奧爾港-下水道

卡爾手中的手電筒光束微微晃動，照亮了下水道深處那蜿蜒曲折的通道。光線在水中折射出詭異的光影，仿佛無數只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他們。空氣中的濕氣和腐爛的味道讓人呼吸不暢，卡爾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額頭上滲出的汗水沿著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凝結成一滴水珠，最終無聲地墜入污水中。

“這里真夠糟的，”卡爾低聲嘟囔，聲音在這封閉的空間中被放大，帶著一種空洞的回響。他的腳踩在一塊松動的磚塊上，泥水濺起，沾濕了他的褲腿。

歐維沒有回應，只是緊緊跟在卡爾身后，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四周。他的耳朵微微豎起，捕捉著每一絲細微的聲響，哪怕是一只老鼠的逃竄聲也不會放過。他的右手始終按在劍柄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知道，在這種環境下，任何一個疏忽都可能致命。

兩人沉默地前行，腳步聲在水道中回蕩，仿佛有第三個人在跟著他們。卡爾的手電筒光束在前方晃動，時不時照亮一些殘破的管道和堆積的垃圾。突然，光束停在了前方的一處墻壁上，那里有一個模糊的標記，像是被人隨意劃下的符號。

“這是記號，”卡爾低聲解釋，聲音中帶著一絲緊張，“我們走對了。”

歐維的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在那標記上停留了片刻，隨后冷冷地說道：“繼續。

歐維的腳步突然停住了，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聲音。那是金屬摩擦的輕微聲響，像是有人在遠處悄悄移動。他的手猛然抬起，示意卡爾停止前進。卡爾的身體瞬間僵硬，手電筒的光束也隨之靜止，照亮了他們面前的一片漆黑。

“有人，”歐維的聲音幾乎是氣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但他的眼神卻凌厲如刀，死死地盯著前方的黑暗。

卡爾的心跳驟然加快，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電筒。他的喉嚨發緊，聲音顫抖：“是德雷克的人？”

歐維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抽出腰間的短劍，劍刃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芒。他的身體微微下沉，像是一只蓄勢待發的野獸，隨時準備撲向獵物。

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了幾聲低沉的腳步聲，接著是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歐維的瞳孔收縮，意識到對方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他低聲對卡爾說道：“關掉手電筒。”

卡爾的手指顫抖著按下開關，光束瞬間消失，四周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兩人的呼吸聲在這狹窄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在暴露他們的位置。

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從前方的通道中射來，伴隨著一聲厲喝：“站住！誰在那里？”

歐維的身體猛然向前沖去，短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逼那道光源。對方的反應也極快，一把長刀迎了上來，兩把武器在空中相撞，迸發出火星四濺的火花。

卡爾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他的雙手緊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指尖感受到粗糙的石面傳來的刺骨寒意。黑暗中，他只能聽到歐維的腳步聲和短劍與長刀的碰撞聲，每一聲都像是敲打在他的神經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跑！”歐維的低吼聲從前方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卡爾的身體像被鞭子抽中一樣，猛地彈了起來。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往前沖，腳下踩著濕滑的地面，險些摔倒。他不敢回頭，也不敢停下，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鞋底與污水碰撞的濺水聲。身后的打斗聲漸漸遠去，但他的心跳卻愈發劇烈，仿佛每一次跳動都在提醒他——他還活著。

前方，通道的盡頭隱約透出一絲光亮。卡爾顧不上思考，拼命朝那道光跑去。他的肺部像是被火燒灼一樣疼痛，雙腿也已經開始發軟，但他知道，只要停下來，等待他的可能就是死亡。

終于，他沖出了通道，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了一瞬——這是一間半坍塌的倉庫地下室，幾縷月光從天花板的裂縫中灑下，照亮了地上散落的木箱和斷裂的鐵鏈。卡爾大口喘著氣，靠在墻上，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就在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通道口傳來。卡爾的身體僵住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方向，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歐維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他的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舊冷靜如初。他的短劍上還殘留著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他迅速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確認安全后才轉向卡爾。

“沒事吧？”歐維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卡爾點了點頭，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來。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涼意。

歐維的目光落在卡爾蒼白的臉上，眉頭微微皺起。“我們需要盡快離開這里。”

卡爾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接下來去哪兒？”

歐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倉庫的另一端，伸手推開一扇生銹的鐵門。門軸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呀聲，外面的海風夾雜著咸腥氣息撲面而來。他回過頭，目光深邃而堅定。

“舊碼頭，”歐維簡短地說道，“那里有一艘船，可以帶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

卡爾的心猛地一跳，眼中閃過一絲希望。“船？你怎么知道的？”

歐維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你以為我剛才只是在和他們打架？”

卡爾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感激又有些慚愧。“謝謝你。”

歐維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跟上。兩人走出倉庫，夜風拂過臉龐，帶來了些許清爽的感覺。

夜色深沉，舊碼頭的木板在海浪的拍打下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某種古老的鼓點，催促著時間的流逝。月光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映照出歐維冷峻的側臉。他的腳步穩健而輕盈，仿佛與黑夜融為一體，目光則如鷹隼般銳利，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卡爾跟在歐維身后，步履顯得有些拖沓，腳下的木板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他的胸口還在劇烈起伏，剛才的經歷讓他的體力消耗殆盡，但求生的本能驅使他繼續前進。他的手心全是汗，忍不住在褲腿上擦了擦，心中卻依然忐忑不安。

“船在哪？”卡爾低聲問道，聲音在海風的呼嘯中幾乎聽不清。

歐維沒有回頭，只是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艘小型帆船。船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孤獨而破舊，桅桿上的帆布隨風輕擺，像是在向他們招手。卡爾的眼睛一亮，腳步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然而，就在兩人即將靠近船只時，一陣低沉的腳步聲從碼頭的另一側傳來。歐維立刻停下腳步，身體微微下沉，右手悄然按在了劍柄上。卡爾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喉嚨發緊，幾乎無法呼吸。

“看來你們沒打算乖乖離開啊。”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緊接著，幾個黑影從陰影中走出，擋在了他們的去路上。為首的男子身形魁梧，手持一柄長刀，刀刃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澤。

歐維的眸子微微一瞇，眼底閃過一抹冷光。他沒有急于拔劍，而是站在原地，任由海風拂過他黑色的衣袍，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他的目光在那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后停留在為首的男子身上。

“德雷克派你們來的？”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那名男子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聰明。不過，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卡爾的身體微微顫抖，手心早已被汗水浸透。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個字。

歐維依然沒有動，只是輕輕嘆息了一聲，“真是可惜。”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在原地。那名男子瞳孔猛縮，長刀下意識地揮出，卻只劈中了空無一物的空氣。下一秒，歐維已經出現在他的身側，短劍如毒蛇般刺出，精準地穿透了他的喉嚨。

鮮血噴涌而出，男子的身體重重倒下，砸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其余幾人愣了一瞬，隨即怒吼著沖了上來。

歐維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短劍在他手中宛如活物，每一次揮動都帶走一條生命。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鬼魅，飄忽不定，卻又充滿致命的威脅。

卡爾呆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些人一個接一個倒下，血液染紅了木板，順著縫隙流入海中。他的胃部一陣翻涌，差點吐了出來。

歐維的最后一擊干凈利落地解決了最后一個敵人，短劍從他的胸膛拔出時，帶出了一串血珠。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但眼神依舊冷冽，仿佛剛才的殺戮不過是隨手一揮。他將短劍在尸體上擦了擦，收回鞘中，轉身看向卡爾。

“走吧。”歐維的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卡爾的雙腿像是灌了鉛，艱難地邁出一步。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尸體上，血腥的氣味讓他感到窒息。他的喉嚨干澀，聲音沙啞：“這些人……死了？”

歐維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如刀，刺得卡爾心頭一顫。他低下頭，不敢再問，默默地跟在歐維身后，走向那艘帆船。

兩人登上船后，歐維熟練地解開纜繩，揚起了帆。夜風鼓起帆布，船身輕輕一晃，隨即緩緩駛離了碼頭。卡爾坐在甲板上，雙手抱膝，目光呆滯地望著漸行漸遠的岸線。月光下，那幾具尸體的輪廓依舊清晰可見，血液在木板上蔓延，像是某種詭異的圖案。

歐維站在舵旁，目光凝視著前方的海面，神情淡漠。海風吹動他的衣角，露出他腰間別著的短劍，劍鞘上的血跡尚未完全凝固。他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棱角分明，冷峻而堅毅。

許久之后，卡爾終于開口，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歐維依舊沒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回答：“先離開這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