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前的曬谷場飄著新麥香，花玲瓏正往月餅模子刻符咒。面團里裹著五仁餡摻槐花蜜，每道褶皺都藏著安神符的紋路。奶奶端著簸箕過來，忽然“咦“了一聲：“這雕花像極了老宅門環上的樣式。“

花玲瓏手一抖，桃花模在掌心劃出道血痕。顧北辰的軍裝袖口及時覆上來，指尖蘸著她的血在面團畫了道止血咒：“省里要辦中秋勞模宴，花同志這手藝正好參選。“

周曉梅的銅鈴聲由遠及近，她今日換了條紅紗巾，襯得脖頸處新添的蛇鱗愈發刺眼：“顧技術員對玲瓏姐真是關照。“

“周同志來得正好。“顧北辰突然扣住她手腕，“農科所要收集民俗紋樣，你這紗巾的饕餮紋很有研究價值。“

花玲瓏瞧見周曉梅瞳孔驟縮，紅紗下青筋暴起。她故意把月餅模子敲得當當響：“聽說市里領導最愛五仁餡，我特意加了新研制的草本香料。“

暮色四合時，曬谷場支起八仙桌。花玲瓏端出月餅的剎那，晚風突然裹著腥氣。周曉梅的銅鈴無風自鳴，案上月餅竟滲出黑血，五仁餡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尸蟲。

“妖女現形了！“人群中有孩子尖叫。

顧北辰的軍刺挑開月餅，露出內里蠕動的蠱蟲：“這是南方新發現的稻瘟蟲，花同志特意做成標本供研究。“他面不改色地捏碎蟲尸，“省農科院給的防腐劑可能過期了。“

老支書顫巍巍嘗了口：“甜！比供銷社的強！“

花玲瓏余光瞥見周曉梅的紗巾褪成灰白，那饕餮紋竟轉移到自己袖口。她借口添茶退到灶房，青銅符燙得驚人。水缸倒影里，她脖頸浮現鱗片狀紅斑，與顧北辰心口傷疤如出一轍。

柴垛后傳來壓抑的咳聲。顧北辰倚著土墻，軍裝前襟被血浸透，掌心的桃木釘已發黑碳化：“月餅里的不是蠱蟲，是玄女骨。“

花玲瓏掀開他衣襟，倒吸涼氣——麒麟紋被撕開血口，露出森森肋骨。更可怖的是，骨頭上密布著與青銅符相同的篆文。

“五三年我祖父剖胸骨封住玄女殘魂。“顧北辰慘笑，“現在封印轉移到你身上了。“

灶膛火星噼啪炸響，花玲瓏突然扯開衣領。鎖骨下浮現的麒麟紋正蠶食著紅斑，與男人傷口的篆文產生共鳴。她抓過案板上的月餅刀，蘸著兩人的血在灶臺畫下血符：“借你半兩心頭血。“

符成剎那，酸菜缸轟然炸裂。芥菜疙瘩滾出陶甕，落地化作三歲孩童，眉間赫然印著五谷符。那孩子張口竟是蒼老女聲：“乖徒兒，見到師尊還不跪拜？“

顧北辰的軍刺抵住孩童咽喉：“玄女，你挑錯肉身了。“

“是嗎？“孩童指尖輕彈，刺尖寸寸斷裂，“玲瓏的魂魄早與五谷符共生，殺我便是殺她。“

花玲瓏突然將青銅符拍進孩童天靈蓋。符面“五谷豐登“四字化作金索，將玄女魂生生扯出。那魂體正要逃竄，卻被顧北辰胸骨吸住，麒麟紋張口吞噬。

“你祖父剖骨鎮魂，你竟敢熔魂鑄印！“玄女的尖叫震碎窗紙。

顧北辰將花玲瓏護在身后，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五十年前你騙我祖父侍奉為神，如今該還債了。“

曬谷場突然傳來歡呼。兩人透過窗縫望去，周曉梅正捧著月餅接受表彰，胸前的勞模獎章泛著黑氣。她轉頭沖灶房嫣然一笑，唇形分明是：“中秋月圓時。“

花玲瓏摸出個月餅掰開，五仁餡里埋著半片龜甲，上面刻著生辰八字——正是她和顧北辰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