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某海島,地下研究所。
蘇瑾將虹膜對準掃描儀時,突然想起十四歲生日那天的場景。父親答應陪她去天文館,卻因“意識上傳測試”爽約。那晚她獨自在實驗室外等到深夜。
“科學比家人重要,對嗎?”她眼神黯淡下來,低聲自語。
藍光在她的視網膜上燒灼出微微的灼痛感。
第七次認證失敗的提示音像是蜂群的嗡鳴。
她突然意識到——父親三天前升級的根本不是安保系統,而是將自己的眼膜信息列入了黑名單。
父親在防自己?防自己做什么?
蘇瑾在工具包里摸出一只眼球,這是過世母親用過的義眼,是母親留下不多的遺物。
將義眼放在掃描儀上時,一側的門禁鍵盤終于閃爍起綠燈。
防爆門發出長長液壓驅動聲,那聲音就像垂死巨獸的喘息。
刺鼻的血腥味自門縫中噴涌而出,蘇瑾捂住口鼻走了進去。
昏暗的燈光下,映入眼中的景象,卻是令得蘇瑾皺起了眉頭。
十二具尸體以實驗室中央的控制臺為圓心,呈完美放射狀排布。
每具尸體的右太陽穴都開著直徑2.35厘米的圓孔,創口邊緣形成了薄薄的一層結晶。
蘇瑾蹲下身,發現最近那具尸體的耳道深處,蜷縮著條金屬光澤的線蟲,正啃食著耳骨。
“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小時,”她手上戴著生物檢材采集器,“看這具尸體的指甲。”
助理小林湊近時,防化服擦過了尸體的手,那看起來僵硬的食指突然抽搐著指向天花板。
兩人抬頭望去,通風管道表面凝結著銀白色菌絲,那些菌絲組成類似大腦溝回的立體結構。
“這...這是蘇主任的腦波圖譜!”小林的聲音被呼吸面罩濾成機械音,“三天前的意識上傳實驗記錄里,出現過同樣的頻率!”
蘇瑾跨過第六具尸體時,作戰靴底傳來粘膩的觸感。
看著鞋底沾著的黏液,在冷凍燈的照射下,其拉絲的表面泛出金屬的光澤。她俯身取了一些樣本裝入隔離盒。
“所有死者都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姿勢,”小林用鐳射筆照射尸體指縫,“指間夾著的鈦合金片厚度僅0.1毫米,刻痕卻穿透了11層納米涂層——這需要皮米級的雕刻精度。”
蘇瑾用電子顯微鏡觀察薄片表面,薄片上的圖案在放大百萬倍后,顯露出更恐怖的細節,這洋洋灑灑,密密麻麻的居然全是甲骨文,這得有多少字,這記錄的又會是什么……
十二具尸體環繞主控臺上方是一臺量子計算機,此刻正在播放某段意識上傳的記錄。
“蘇博士!主控臺!”小林的尖叫道。
一只銀灰色機械臂如同異形生物的殘肢,以違反關節活動極限的角度插入量子計算機接口,隨即主控屏幕開始閃爍,屏幕上密集的信息開始快速滾動。
那機械臂肘部傳動軸的金屬殼有幾處裂開來,有暗紅色肉質觸須從那裂縫中伸出,正隨著數據流輸送的頻率搏動。
蘇瑾第一眼就認出這只手臂,這是父親蘇修遠的機械臂,可它怎會在這?
她走了過去,伸出了手。
防護手套剛觸碰到臂甲表面的鱗片,那些納米級的六邊形結構突然翻起,像食人魚的利齒般咬穿手套的絕緣層。
“這是...!”她震驚地看著銀色鱗片,順著手套爬上自己小臂。猛力抽回手的瞬間,掌心肌膚被撕下硬幣大小的血肉。
脫離本體的鱗片被甩在地上,聚合成水銀狀球體,彈跳著撲向最近的尸體。
當它們鉆入尸體太陽穴處的孔洞時,尸體的聲帶突然震顫起來,十二具喉嚨同時發出父親的聲音:“不要凝視...不要相信...南極的...”
蘇瑾驚嚇的后腿幾步,險些被一處散亂的線路絆倒。
“這……是什么意思?”
蘇瑾臉上滿是疑惑之色。同時主控屏幕閃過最后一條信息,那是來自南極洲冰穹A區的加密信號,發送時間是尸體開始腐爛的七十二分鐘前。
“我得進去看一看!小林,若情況不對,隨時叫醒我!”蘇瑾面露決然。
說著,她走到了控制臺,挽起袖子,露出一只皓腕。從皓腕的一處皮下抽出一根導線,這是她的神經導線。
將導線刺入服務器端口的瞬間,接口處的鈦合金突然肉質化,粉紅色的生物組織纏繞住她的腕動脈。
蘇瑾緩緩閉上了眼。
全息監控屏開始劇烈閃爍——那些本該是數字存儲芯片的立方體,此刻表面覆蓋著不斷增殖的腦灰質,每條溝回都在閃爍著藍色的熒光。
“意識鏈接深度78%...突破安全閾值!”小林的警告聲像是從深海傳來。
來自量子計算機的數據洪流,第一波沖擊就讓蘇瑾的視神經灼痛。
她看見父親在深夜的實驗室里,用手術刀剖開自己的機械臂肘關節,有暗紅色的觸須從切口涌出。
“頻率校準完畢,第147次腦機接口測試。”記憶碎片里的父親聲音帶著電子雜音。
而父親口中的受試者突然開始抽搐,當那人張開嘴時,口中卻是說著聽不懂的話語。
最恐怖的記憶來自七天前的加密日志,那是實驗室所有顯示屏同時播放某個脈沖星的閃爍頻率。
蘇瑾的數學直覺立刻計算出規律——那串頻率精確對應著“獵戶座參宿4”在未來十萬年的亮度變化,就像有雙宇宙尺度的巨手在撥動恒星。
蘇瑾身體里的心臟在狂跳,但她的意識體仍在數據海洋中下潛。
剎那間,死者的腦電波殘片化作食人魚群襲來。她看見十二具尸體的記憶同時展開:
-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在洗手間吐出帶鱗片的肺組織;
-保安的機械義眼深夜自動轉向南極方位,視網膜投影出冰層下的巨型漩渦;
-清潔工擦拭的量子計算機外殼上,凝結的露水自動排列成一個圓形符號。
“它需要獻祭...”
“獻祭...”
蘇瑾感覺腦袋昏脹劇痛,強睜開眼,但已經開始出現幻覺。
她看見實驗室的墻壁融化成血肉,通風管變成巨大的符文,閃爍這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