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逆流將陸沉舟沖進唐門機關城時，他的腕骨正在生長赤月紋。

青銅巨門上的《璇璣圖》鎖眼吞下掌門令，門縫滲出的不是機油，而是粘稠的人血。

“恭迎少主歸位。“

八百具機關傀儡跪拜在地，每張臉都是白露的輪廓。陸沉舟的繡春刀劈開最近那具傀儡，胸腔掉出的琉璃瓶里，泡著枚刻“沐“字的銀鎖片——與白露那枚正好能拼成赤月圖騰。

地宮穹頂突然亮起星圖，三百枚銅鏡聚焦月光，在血池中映出沐懷音的臉。她的機械臂從血水里伸出，掌心托著顆跳動的心臟，每根血管都連著千機絲。

“淵兒，該換心了。“

沐懷音的聲音帶著齒輪摩擦聲，血池中浮出水晶棺。棺中少年與陸沉舟七分相似，心口插著刻有“蕭明淵“的赤月彎刀。

陸沉舟的刀鋒突然轉向自己心口。赤月紋如活蛇游向刀刃，在皮膚上烙出《璇璣圖》的“絕“字。他反手將刀刺入地面，裂痕中噴出的蒸汽里浮現出二十年前的畫面：接生婆將銀鎖片塞進女嬰襁褓，窗外閃過赤月教主的金絲蟒袍。

“你才是真正的九皇子。“沐懷音的機械眼紅光暴漲，“當年我用機關嬰替換死胎，把你送進陸家...“

話音未落，陸沉舟的刀鞘已擊碎三面銅鏡。鏡片割裂星圖，月光在血池拼出唐門機關城的地道圖，每條暗道都標注著西域符文。

白露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響起：“乾位生門，震宮三轉。“

陸沉舟循聲劈開傀儡陣，在核心齒輪艙找到半具殘軀——白露的上半身嵌在控制臺，脊椎接滿青銅導管，正用滲血的指尖敲擊摩斯密碼。

“赤月...教主...在你...“她每說一字，嘴角就涌出齒輪碎片，“...影子里...“

控制臺突然暴起尖刺。陸沉舟旋身避開，卻見白露殘軀被導管拖入暗格。他追入密道時，墻壁滲出人油，火把映出滿墻嬰尸——每個心口都刻著陸氏族紋。

暗道盡頭的水晶棺里，躺著與白露完全相同的女子。她頸間銀鎖片完整無缺，睜眼的剎那，八百傀儡同時跪拜：“恭迎掌教夫人。“

“這是用你心頭血養的人傀。“沐懷音的聲音自棺底傳來，“殺了她，你就能擺脫赤月蠱...“

陸沉舟的刀停在女子眉心。一滴血順著刀尖滑落，在棺面濺出《璇璣圖》的“怨“字。女子突然握住刀鋒，掌心機關開啟，露出藏在血肉里的半枚虎符——與蒼梧皇陵缺失的正好契合。

地宮突然劇烈震動。西域聯軍的號角穿透巖壁，血池沸騰如熔爐。沐懷音的機械體破水而出，千機絲如蛛網罩住陸沉舟：“時辰到了，用你的血啟動三千人傀！“

白露的殘軀突然從控制臺暴起，機械指插入沐懷音后頸：“娘，你教過我...“她扯出閃著赤月紋的主齒輪，“...機關師永遠要留個后門。“

地宮燈光驟滅。陸沉舟趁亂抱起白露殘軀，她的心臟正在玻璃罩里跳動，表面刻著皇陵密道圖。當他們撞破琉璃窗躍入懸崖時，整座機關城開始自毀，爆炸的火光中升起赤月圖騰。

墜入寒潭的瞬間，白露殘存的右手按住陸沉舟心口。赤月紋遇水發光，在潭底映出青銅巨鼎——鼎中堆滿刻著陸氏族紋的頭骨，鼎身《璇璣圖》缺失的“哀“字位置，嵌著他那柄繡春刀的刀鐔。

“赤月教主在鼎里...“白露的機械眼逐漸暗淡，“...等你...“

陸沉舟揮刀劈開鼎蓋，蒸汽中浮現的竟是自己的臉。鼎底沉著的玉雕骰子突然炸裂，八百根銀針組成新的《璇璣圖》，圖中“死“字位置滲出鮮血，凝成白露最后的唇語：

**向西三十里，紅蓮祭壇**

西域聯軍的鐵騎踏破邊關時，陸沉舟正站在祭壇中央。三百童女被釘在青銅柱上，她們的血液順著《璇璣圖》溝槽匯入蓮心。當赤月教主摘下黃金面具，陸沉舟在對方瞳孔里看見了自己眉心的赤月紋。

“我親愛的影子。“教主抬手招來血雨，“這二十年，你扮演陸沉舟扮演得很愉快吧？“

繡春刀與赤月彎刀相撞的剎那，八百盞人皮燈籠同時炸裂。碎屑在空中重組為東宮布局圖，陸沉舟認出圖中密室——正是他兒時被囚禁的藥房。

“當年國師用你的血喂蠱，才造得出完美替身。“教主刀鋒突變，挑開陸沉舟的衣襟，“現在，該物歸原主了。“

血玲瓏從祭壇升起時，白露的聲音突然響徹戰場。她的意識寄宿在紅蓮機關中，三百根青銅花蕊齊射，洞穿赤月教主的四肢：“沐懷音沒告訴你嗎？唐門機關最后的殺招...“

花瓣轟然合攏，將教主封入血玲瓏核心，“...叫做同歸于盡。“

陸沉舟的刀刺入紅蓮核心。赤月紋從兩人身上剝離，在空中拼出完整的《璇璣圖》。當最后一個“終“字歸位，玉璽虛影從天而降，將赤月教主與血玲瓏一同封印在地脈深處。

黎明來臨前，陸沉舟在廢墟中找到白露的銀簪。簪頭映出她最后的影像：“去蒼梧皇陵...那里有你要的...“風雪淹沒后話，冰晶在簪面凝成四個字：

**驚鴻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