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布記得爺爺講給自己的故事。

那是爺爺年輕時的奇遇、也是自己小時候的睡前最喜歡的故事、爺爺每逢酒后的談資。

那是一個與骯臟潮濕的地下坑道截然不同的世界。

爺爺年輕那會兒膽子特別大，他偷偷溜進了人類的城市。

那地方據說又干凈又亮堂，到處都是石頭砌的房子，比咱們挖的洞漂亮多了。

爺爺溜到一棟特別大的房子，比其他房子都大，都氣派。

當時，他就住在那房子的下水道里。

那下面雖然也黑，也潮，但比外面安全，總能撿到上面漏下來好吃的。

那房子的主人，是個很有錢的人類老爺。那老爺很奇怪，不像別的人類。

他不喜歡出門，整天待在屋子里，搗鼓一些瓶瓶罐罐，還有奇怪的符號。

屋子里經常傳出砰砰的響聲，有時候是香的，有時候是臭的，還有時候則是五顏六色的光。

格洛布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神秘感。

后來他才知道，這就是人類中的超凡者、常人口中的魔法師。

“所以……這本書是你爺爺偷的！”

格洛布看到那位拿錘子的咩咩娘正緊盯著自己，用老鼠人的刻板印象解釋了接下來的一切。

“不不不，不是他偷的！”格洛布拼命解釋。

歌莉婭：“就是就是，你們只會偷人家東西，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

咩莉婭：“歌莉婭閉嘴，你繼續說，后來呢？”

格洛布是喜歡這個說話溫柔的咩咩族女士的，他一聽到她的聲音，看著看向自己的眼神，便覺得剛才那些話并不足以讓自己生氣。

他接著回憶。

后來有一天，那個人類老爺發現了爺爺。根據爺爺的回憶，他當時嚇得魂都要飛了，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人類老爺的眼睛據說像鷹一樣銳利，一下子就看到了縮在陰影里的爺爺。

可那老爺并沒有喊打喊殺，他只是盯著爺爺看了很久，然后就轉身回屋了。

爺爺后來用了很久才回憶起那個眼神，他好像是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又好像是一種憐憫，無奈……

總之，從那天起，爺爺就更小心了，他知道那地方不能再待了。

意外，發生在爺爺準備離開的前一晚。

人類老爺的屋子里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還有火光！

爺爺隔著下水道的鐵柵欄，看到那老爺在屋子里手忙腳亂，好多東西都打翻了，煙霧彌漫。

然后，他就看到了這本書。

格洛布的目光轉向咩莉婭懷里的大家伙。

它從樓上掉了下來，正好掉在靠近下水道入口的地方。

人類老爺好像根本沒注意到，或者說，他當時顧不上了，因為那個屋子里，當時除了火焰和濃煙，似乎還有許多拿著刀劍的士兵，人們聚在一起大聲吵吵。

“所以當時，我爺爺就想著，反正要走了，不如……”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做了個“拿”的手勢。

“爺爺說，把書拖進了下水道，然后連夜逃出了那座城市。這是他這輩子干過的最冒險，也是最得意的事。”

“這書是人類超凡者的寶貝，里面肯定藏著大秘密，或者……值很多錢。”

故事講完了。

空氣一時有些安靜。

咩莉婭低下頭，再次審視懷中的巨著。

所以，這大概率是一本真正的人類超凡者所著的魔法知識書籍。

并非是眾人所想的樣子貨。

咩莉婭抱著這本沉甸甸的書，手指撫過粗糙的皮革封面。

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第一頁。

出乎意料，上面并非想象中深奧的魔法符文，而是一些格外符合人類世界的“日常”描寫。

插圖畫著一些小人，有的躺在床上，面色痛苦，有的則被裝進了簡陋的木箱里。

旁邊的文字還記錄著什么。

“這……這是什么？”歌莉婭也湊過來看，她瞪大了眼睛，滿臉困惑。

“看著不像是什么厲害的魔法啊。”

洛絲忒也皺著眉，仔細辨認著那些文字和插圖。

“倒像是……某種賬本？或者日記？”

咩莉婭繼續往后翻。

一頁又一頁，大部分內容都大同小異。

“仆役約翰，因風寒臥病不起，三日后亡故。”

“廚娘瑪莎，手指被熱油燙傷，無法勞作。”

“馬夫老湯姆，夜間失足落入甜水河中，尸骨未尋。”

……

記錄的都是些瑣碎、甚至可以說是悲慘的事情，大多關于仆人的生老病死。

這和他們想象中記載著強大力量的魔法書，簡直是天壤之別。

“這……真的是魔法書嗎？”咩莉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難道格洛布的爺爺，費盡心機偷出來的，只是一本無關緊要的雜記？

歌莉婭顯得有些失望：“搞了半天，就這？我還以為能找到怎么給我的盔甲附魔呢！”

咩莉婭看向縮在一旁，還在瑟瑟發抖的格洛布。

“你認識這些文字嗎？你知道這上面寫了什么嗎？”

格洛布聽到問話，嚇得一哆嗦，連忙拼命搖頭。

“不，不認識！圣女大人，我，我哪認識人類老爺的字啊！”

他帶著哭腔解釋道：“爺爺說過，超凡者的書，不是誰都能看的！”

“他說，這些書上都有魔法，普通人看，看到的東西根本不一樣！”

“就像，就像一層迷霧！爺爺他自己也認不全里面的字，只能看懂一點點圖畫，猜個大概意思。”

“我……我連城都沒怎么進過，更看不懂了！”

……

咩莉婭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質疑卻表明她的想法。

萬一，這真是一本普通的貴族老爺日記呢？

這個老爺就是有記錄人類苦難的習慣？

可她看向格洛布，又覺得這個可憐巴巴的老鼠人不像是在說謊。

如果說這些真的并非普通的文字，而是被施加了某種魔法，用以保護其中的知識不被窺探。

那它其中，究竟保護的是什么？

歌莉婭：“那不就等于白拿了嗎？看不懂有什么用！”

“切～真沒勁，弄了半天撿了本貴族老爺日記。”

洛絲忒也是一臉失望，她撇撇嘴。

場面一時陷入沉默。

好不容易繳獲的戰利品，似乎成了一塊燙手山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喂，我說……”

片刻，洛絲忒卻是眼睛一亮。

“既然我們看不懂，為什么不問問能看懂的存在呢？”

她看到幾人臉上的狐疑，語氣中浮現些許狡黠。

咩莉婭：“能看懂的存在？”

洛絲忒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下巴指了指天空。

“我們不是有萬能的神明大人嗎？”

“把這本書獻給神明大人，請他老人家幫忙看看，不就知道里面到底寫了什么了嗎？”

“說不定，這真是個寶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