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斷秋的第三顆心臟在胸腔內坍縮成青銅星晷時,七百具人俑的吟誦聲戛然而止。
寒潭水面凝結出冰晶矩陣,每塊冰晶都封存著不同年代的記憶殘片。最中央的冰晶里,民國二十三年的自己正用斷指蘸血書寫,血珠滲入青磚縫隙,凝成「甲子七刻三息」的陰刻篆文——與掌心灼痕如出一轍。
「時隙蟲不是蟲。」
穿月白襖裙的少女踏冰而來,鎏金步搖尖端刺入星晷中央。齒輪咬合聲震得林斷秋耳膜滲血,他看見星晷投影與青銅長城的裂縫同步延伸,每道裂痕中都涌出銀灰色黏液,那些黏液在半空凝結成北宋年間的道觀屋檐,檐角銅鈴正隨著記憶流速搖晃。
「它們是因果線的清道夫。」
少女扯開領口,青銅鎖孔內伸出機械觸須,纏繞住林斷秋新生的脊椎鱗片。鱗片表面的逆向星圖突然加速旋轉,七百具人俑應聲炸裂,露出腹腔內蠕動的銀色活物——正是他在民國實驗室解剖過的時隙蟲。
劇痛讓林斷秋跪倒在地。第三心臟迸發的星屑在冰面勾畫出雙重世界:現實中的青銅長城正在熔解,而倒影里的城墻卻愈發完整。每塊倒影墻磚都嵌著半枚寒髓釘,釘頭滲出靛藍色火焰,將黏液燒灼成甲骨文的「囚」字。
「摸你的第七節脊椎。」
少女的聲音帶著青銅共振的顫音。林斷秋反手觸碰到冰涼的鱗片群,那些逆旋星圖突然具象為鑰匙齒紋。當他的指尖劃過第三道齒槽時,地宮深處的青銅棺槨轟然開啟,七百具前世尸體的右手同時指向祠堂方向——
鎏金步搖的殘件正在祠堂供桌上滲血。
「甲午年忌的血書是鑰匙。」
天機閣主的腐尸從冰晶矩陣中擠出,機械手掌拍向星晷。林斷秋的視網膜突然烙下雙重畫面:現實中的自己正在觸碰步搖殘件,而倒影世界的「他」卻被釘死在青銅棺內,胸腔插著的正是那支完整步搖。
時隙蟲群突然暴動。它們鉆入星晷齒輪的縫隙,將林斷秋的意識拽入北宋宣和年間的熔爐。熱浪灼燒著每一寸皮膚,他看見道袍染血的自己被困在青銅鼎內,鼎身刻滿與鱗片相同的逆向星圖。更駭人的是熔爐外站著穿星紋白袍的天機閣主——與現實中腐尸的機械結構完全一致
「偷天者當誅!」
閣主的青銅面具突然龜裂,露出下方與林斷秋完全相同的面容。熔化的銅汁灌入鼎內瞬間,現實中的寒潭掀起巨浪,七百具新生的青銅人俑破水而出,它們的關節處伸出黏液觸須,將林斷秋拖向祠堂供桌。
「現在!」
少女的鎏金步搖刺入供桌裂縫。甲骨文「囚」字突然活化,化作鎖鏈纏繞住林斷秋的第三心臟。當他的星屑血液滴入鎖鏈紋路時,供桌轟然翻轉,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青銅甬道——
甬道墻壁嵌滿冰晶棺槨,每具棺內都封存著穿不同朝代服飾的自己。最新那具空棺的內壁布滿抓痕,棺底殘留的半片鎮魂符,正是天機閣主昨日喂他服下的「鎮痛藥」
「時隙啟,因果逆!」
七百個聲音在顱腔內共振。林斷秋的第三心臟徹底破碎,迸發的星屑在甬道中凝結成青銅渾天儀。儀器的二十八宿方位缺失七枚釘頭,正對應地宮深處炸裂的人俑數量。
當第一枚時隙蟲鉆入渾天儀樞軸時,林斷秋看見了終極真相:
青銅長城根本不是封印——
它是偷天者七百世輪回鑄就的命鎖,而鑰匙正是不斷重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