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軒扯緊束腰的文藝復興式馬甲時,舞臺追光燈正掃過他汗濕的后頸。他盯著手中燙金的臺詞本,第三幕第二場的朱麗葉獨白在眼前糊成墨團——建筑系學長的緊急求救短信還躺在手機里:「江湖救急!羅密歐食物中毒送醫!」
“候場!“舞臺監督將他推向幕布縫隙。顧明軒的鹿皮靴卡在升降臺凹槽,險些撞翻手持燭臺的道具組。透過猩紅帷幕,他看見林淺夏坐在第三排過道位,克萊因藍發帶在黑發間若隱若現,正用炭筆在節目單背面涂鴉。
“羅密歐必須從西側露臺入場!“導演的耳麥發出刺啦雜音。顧明軒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他記得這座仿古舞臺的鋼結構圖紙:西側懸挑露臺的最大承重是75公斤,而自己比原主演重了整整八公斤。
林淺夏突然抬頭,炭筆停頓在朱麗葉裙裾的褶皺處。當追光燈掃過她的瞬間,顧明軒看見節目單背面畫著Q版羅密歐,頭頂標注著錯誤的建筑術語:「飛扶壁式求愛」。
“朱麗葉,窗外的月光多明亮...“他機械地念出臺詞,四肢僵硬如提線木偶。本該單膝跪地的動作變成重心不穩的踉蹌,石膏雕花欄桿被他捏出白色碎屑。觀眾席傳來壓抑的笑聲,他瞥見林淺夏的肩頭在微微顫抖。
變故發生在陽臺吻戲前三十秒。原定的借位鏡頭因顧明軒過度緊張變成直面特寫,他聞見“朱麗葉“發間的玫瑰發油味,胃部突然痙攣。正當他準備后退時,觀眾席突然站起個薄荷綠身影。
“羅密歐,你認錯窗臺了。“林淺夏提著過長的裙擺躍上舞臺,仿古長裙在追光下泛起銀河流光。她隨手扯下幕布當披肩,克萊因藍綢緞掠過顧明軒的手背,癢得像春蠶啃食桑葉。
導演在控制臺倒抽冷氣,但林淺夏已經即興展開獨白:“難道維羅納的月色只照見一個朱麗葉?“她指尖點在他胸口,金粉從戲服簌簌飄落,“你看群星都在發笑,笑這癡人把倒影當成本體。“
顧明軒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認出她篡改的臺詞源自上周建筑史論文的批注——「哥特式教堂的玫瑰窗,不過是光的囚徒」。當林淺夏假意要翻越石欄時,他本能地環住她的腰肢,這個動作讓觀眾席爆發出歡呼。
本該觸碰臉頰的指尖戲,因林淺夏突然轉身變成真實的觸碰。她的尾指擦過他嘴唇,指甲上未卸的星空美甲刮過唇紋,留下薄荷味的涼意。顧明軒的耳麥捕捉到劇烈心跳聲,混響在劇場穹頂久久不散。
謝幕時林淺夏的裙裾勾住他佩劍,兩人在拖拽中跌坐在天鵝絨幕布里。追光燈突然故障,黑暗中她急促的呼吸掃過他喉結:“建筑系高材生的臨場反應...“后半句被掌聲淹沒,只余溫熱的氣息在鎖骨處盤旋。
后臺更衣室里,顧明軒發現戲服內袋有張速寫紙。林淺夏用熒光筆畫出即興表演的瞬間,他的側臉被月光燈鍍上銀邊,下方標注:「論臨時演員的自我修養——承重75kg的羅密歐與克萊因藍的朱麗葉」。
更衣鏡突然映出攝影社學妹的身影,她晃著單反狡黠一笑:“顧學長,這張「陽臺事故」照片能競選年度新聞獎嗎?“預覽圖上,林淺夏的指尖停在他唇畔,光暈將觸碰渲染成星河傾瀉的軌跡。
當晚校園論壇熱帖標題:「驚!建筑系冰山代打羅密歐,美術系才女即興改劇本」。置頂照片里,有人用紅色線圈出林淺夏藏在裙擺里的帆布鞋——鞋帶上系著黃銅頂針,在舞臺燈光下泛著暖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