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千萬支銀箭射向羅布泊的鹽殼地表，鄭小七的戰術靴在泥濘中發出黏稠的吮吸聲。黃竹晴的體溫正在他后背消退，她脖頸處的量子結晶卻愈發滾燙，透過防彈背心烙著他的肩胛骨。這讓他想起三年前在青海湖底實驗室看到的景象——那些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克隆體，同樣在鎖骨位置閃爍著幽藍光芒。

“堅持住，我們就要到了。“他對著身后昏迷的同伴低語，實際上更像是說給自己聽。遠處廢棄的雷達站輪廓在雨幕中扭曲，如同豎立的黑色十字架。當第三道閃電劈開天際時，他終于看清防空洞銹蝕的閘門，門縫里滲出淡綠色的熒光。

突然，黃竹晴的手指痙攣般抓住他的戰術腰帶。她的瞳孔在眼瞼下快速轉動，量子結晶迸發出刺目的藍白光斑。“1997...維多利亞港...“她夢囈般吐出零散的詞匯，結晶表面浮現出細小的香港區徽紋路。鄭小七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昨夜在她腰間發現的莫比烏斯環胎記又開始隱隱發燙。

閘門在生物識別通過的瞬間，陳腐的氧氣混著低溫氮氣的味道撲面而來。鄭小七的夜視儀自動調亮，眼前的景象讓他呼吸停滯——三十六個圓柱形冷凍艙呈螺旋狀排列，艙體表面的冷凝水沿著特制玻璃蜿蜒而下，在防空洞地面匯聚成復雜的電路圖紋樣。最中央的冷凍艙正在解凍，霧氣中浮現出周明宇年輕的面容，他的機械義肢浸泡在淡金色液體里，指節間纏繞著數據線般的神經突觸。

“歡迎回家，鄭博士。“AI管家的機械音從頭頂通風管道傳來，帶著老式留聲機的沙沙雜音。鄭小七猛地轉身，戰術手電的光束掃過斑駁的混凝土墻壁，照見某個正在收縮的金屬觸須。他后頸的舊傷突然刺痛，2003年那次失敗的腦機接口手術記憶如毒蛇般蘇醒——手術刀劃開皮膚的冰涼，電極插入視神經的灼痛，還有意識上傳時看到的詭異畫面：二十年前的自己正在觀察艙外穿白大褂的“鄭小七“。

全息屏幕在此時自動亮起，2023年4月15日的監控畫面里，病床上的他正被六條機械臂固定頭顱，后腦接出的光纖泛著血色的光。而接收終端顯示的時間赫然是2003年1月1日00:00，進度條下的傳輸路徑圖構成完美的克萊因瓶結構。

“時空錨點確認。“AI突然切換成黃竹晴的聲音，“記憶蜂巢第36次遞歸啟動。“整個防空洞開始高頻震動，冷凍艙接二連三亮起幽藍的光芒。鄭小七扶住眩暈的黃竹晴，發現她的量子結晶正在分裂出無數全息投影：1997年握著《東方之珠》CD的護士制服少女，2008年在央視大樓火場外抱著焦黑小提琴哭泣的藝考生，2023年格萊美頒獎禮上戴著神經接駁器演奏的電子小提琴手......每個投影的左手掌心都閃爍著莫比烏斯環的微光。

當黃竹晴顫抖的手指觸碰到最年輕的克隆體時，那個穿著90年代碎花裙的少女突然睜開雙眼。她的量子結晶如活物般躍出胸腔，在空中展開成四維超立方體，每個切面都顯現出不同時空的黃竹晴。鄭小七的戰術匕首“當啷“落地，他看見少女撩起衣袖的手臂上，排列著三十五道淡金色的環狀疤痕——正好對應冷凍艙的數量。

地面在此刻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古老的青銅編鐘從地底緩緩升起。二十八枚鐘鈕雕刻著二十八星宿圖案，表面覆蓋的綠色銅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當黃竹晴的量子結晶照射到角宿方位的鐘體時，鄭小七突然聽懂了那些紋飾——根本不是先秦銘文，而是由納米級集成電路構成的二進制密碼。

“不要觸碰...“黃竹晴的警告被淹沒在突如其來的鐘聲里。鄭小七抓住飛出的鐘杵，虎口被震裂的鮮血在青銅表面蜿蜒出奇異的軌跡。他借著應急燈的紅光看清了刻痕：“當二十三道鐘聲歸一，所有離散的量子都將坍縮。“在第二十三個筆畫的凹陷處，鑲嵌著一枚與黃竹晴鎖骨結晶完全相同的量子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