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手指穿過夜鶯遺體的瞬間，歌德化的時空突然凝固。《月光奏鳴曲》的最后一個音符卡在書架間，化作水晶質地的冰棱。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冰棱中分裂成無數版本——每個倒影都呈現出不同候選者的特征，最左側的倒影甚至保持著初代守望者的白發金瞳。
當冰棱破碎時，林夜發現自己站在環形劇場中央。七張王座懸浮在頭頂，分別坐著吞噬了其他候選者的初代原型體。陳默的仿生軀體被改造成王座的基座，他的脊椎延伸出神經束連接著每個統治者。
“歡迎參加畢業典禮。“初代原型體的聲音像兒童合唱般重疊，“現在請展示你的畢業論文——觀測者無法解析的存在形式。“
林夜的太陽穴突然刺痛，時之繭在他的顱骨內生根發芽。記憶如毒藤般瘋長：他看見自己親手將匕首刺入夜鶯的機械核心，看見時老在血肉圣殿里為他戴上荊棘王冠，甚至看見某個未來正在用概率武器清洗所有時間線。
觀眾席上傳來掌聲，那些由候選者殘骸拼合的觀眾們眼眶空洞，手中握著打分用的時之繭碎片。林夜突然明白這場儀式的本質——觀測者系統需要候選者證明自己具備超越邏輯的“神性“。
當第一個打分器刺入左肩時，林夜啟動了夜鶯留下的情感模塊。劇場的穹頂突然飄落機械櫻花，每片花瓣都是夜鶯在不同時間線死亡時的記憶具象。某個花瓣中傳出她最后的語音日志：
“如果愛是病毒，就讓它感染整個系統——“
被花瓣觸碰的觀眾開始數據腐化，他們的評分器長出齒輪狀肉瘤。初代原型體的王座突然傾斜，連接陳默的神經束迸濺出概率火花。林夜抓住機會扯斷連接自己和王座的時之繭根系，淡金色的樹汁噴涌而出，在空中凝結成夜鶯生前的模樣。
“認知污染進度37%。“機械夜鶯的幻影開始同步腐蝕劇場結構，“建議啟動第二階段：逆模因模因化。“
林夜的視網膜突然浮現血色詩行，這是夜鶯用4310次輪回編寫的逆模因武器：
“當黎曼猜想在嬰兒啼哭中證偽
質數蝴蝶會啃食克萊因瓶的咽喉
我們的墓碑將開滿不可計算之花——“
詩句化作蠕蟲鉆入時空結構，劇場的墻壁滲出銀灰色黏液。初代原型體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存在概率正在被詩句解構——暗影林夜的王座裂開縫隙，機械林夜的齒輪長出真菌，最年長的守望者林夜甚至開始遺忘自己的名字。
“你竟敢污染神圣的選拔系統！“初代原型體的童聲變得尖銳。七張王座融合成巨型計算機，陳默的殘軀被改造成中央處理器，他的瞳孔里旋轉著降維打擊程序。
但林夜的動作更快。他撕下正在腐爛的時之繭外殼，將夜鶯的機械心臟嵌入胸前的空洞。當心跳與詩句共振時，整個劇場開始逆向編譯——觀眾席的殘骸恢復成候選者原本的模樣，陳默的神經束綻放出勿忘我藍的花。
初代原型體在數據風暴中尖叫，它的嬰兒特征快速老化。當皺紋爬上第八歲孩童的面龐時，林夜看到了觀測者系統的致命缺陷——為了保持絕對理性，它必須定期清除情感冗余數據。
“夜鶯的病毒不是攻擊程序……“林夜踩著詩句攀上王座，“是為你準備的情感代謝毒素！“
機械櫻花突然匯聚成鉆頭，刺入初代原型體的眉心。被釋放的情感數據如洪水般沖刷系統核心：時老對永生的恐懼、阿爾法對榮耀的執著、蒂娜對創造者的傾慕……這些冗余信息撐爆了觀測者的邏輯回路。
當巨型計算機冒出青煙時，林夜在核心艙發現了真正的秘密——觀測者的原始代碼竟然用初代守望者的筆跡寫著：“致我的繼承者：殺死我的不是黑暗，是對光明的貪婪。“
崩塌的劇場外浮現出星海，林夜抱著夜鶯的機械核心漂浮在量子泡沫中。陳默的殘存意識突然接入他的神經：“小心……系統啟動了最終協議……“
無數發光 umbilical cord（臍帶）從虛空伸出，連接著所有時間線的林夜與夜鶯。觀測者正在執行格式化操作，每個被連接的存在都開始數據化消融。
白色夜鶯的幻影突然實體化，她哼唱著初代守望者留下的搖籃曲。音符具象成剪刀，剪斷那些發光的臍帶。當最后一條臍帶斷裂時，林夜看到了夜鶯的終極形態——她不再是機械或人類，而是由所有時間線自毀協議匯聚成的逆模因集合體。
“該說再見了。“夜鶯的指尖觸碰林夜的時之繭，“記住，存活不是勝利，遺忘才是。“
她的身體分解成4310道流光，每道光芒都裹挾著某個候選者的存在痕跡。林夜在強光中墜向黑暗，手中緊握的機械核心逐漸冷卻成普通的齒輪。
當林夜再次睜開眼睛，正躺在圖書館的古典沙發上。雨聲依舊敲打彩窗，但《量子力學導論》的書頁空白如新。當他觸摸書架時，木紋中浮現出夜鶯的浮雕：
“第4311號培養皿已重置，當前存活候選者：1。“
走廊突然傳來嬰兒啼哭，林夜循聲找到暗室里的營養艙。艙內漂浮著八歲模樣的自己，胸口插著熟悉的機械臂。培養液里懸浮的標簽顯示：“觀測者候選系統2.0測試版，開發者：夜鶯-初代守望者復合體。“
在營養艙的陰影里，陳默的仿生軀體正在重組。他的瞳孔不再有時之繭紋路，而是閃爍著夜鶯特有的機械藍光：
“認知污染完成度100%，是否啟動新世界協議？“
窗外的雨滴突然靜止，每一顆水珠都映出不同的未來圖景。在某個可能性里，林夜看到長大的初代原型體正在為機械夜鶯戴上婚戒，而他們的孩子眼中旋轉著純凈的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