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蕓的耳膜在嗡鳴。

肋骨傳來的劇痛讓她想起生物實驗室的青蛙標本——被鋼釘穿透四肢固定在解剖臺上，鼓膜隨著鑷子的擠壓破裂時，是否也承受著這般撕心裂肺的鈍痛？潮濕的青苔氣息鉆入鼻腔，混著松針腐敗的苦澀，這味道不該出現在粵海大酒店頂層旋轉餐廳。

“最后一次！“帶著哭腔的嗓音刺破混沌，溫熱的唇突然堵住她的呼吸。透過朦朧視線，蕭翊蕓看到丁小芹放大的臉龐，那個總把劉海剪得參差不齊的靦腆女生，此刻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校服領口沾著藍紫色粘液。

三十七道抽泣聲在四周此起彼伏。

“瞳孔擴散了......“有人顫抖著說。

蕭翊蕓的指尖突然抽搐，這個細微的動作引發連鎖反應。數學課代表王灝的圓框眼鏡滑到鼻尖，他舉著用樹枝和襯衫臨時制作的日晷，聲音像卡住的磁帶：“火災后37小時，按經緯度推算......“

他的喉嚨突然被恐懼扼住。

蕭翊蕓順著眾人凝固的視線抬頭，后頸寒毛根根豎起。兩輪血月懸在墨色天穹，較近的那輪表面布滿血管狀凸起，銀色脈絡在月面游走，如同顯微鏡下癌變的細胞組織。十人合抱的巨樹刺破云層，樹皮上流淌著熒光藍的樹脂，藤蔓纏繞樹干蜿蜒而上，葉片邊緣長滿鋸齒狀的透明晶體。

她摸到身下濕潤的巖石，第二顆紐扣的刮痕與記憶重疊——這是她十四歲時在校服上留下的痕跡。腕間的卡西歐電子表閃爍著紅光，日期定格在2012年4月17日。

“班長！“丁小芹撲過來時，蕭翊蕓瞥見她后頸皮膚泛著珍珠母光澤，像是被涂上一層生物角質。三十七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圍攏過來，每個人都穿著藍白校服，袖口沾著相同的藍紫色粘液。

“心跳同步率100%。“角落傳來沙啞的男聲。孤僻的編程天才林述正在泥地上畫拓撲圖，樹枝尖端指著不斷跳動的電子表屏，“從蘇醒那刻開始，我們的心率波動完全一致。“

仿佛印證他的推論，蕭翊蕓突然按住心口。鎖骨下方傳來灼燒感，鳳凰狀紋路刺破皮膚，三十七道金線從同學們眉心迸射，在她眼前交織成璀璨星圖。最長的金線延伸向血色月輪，盡頭隱約可見燃燒的酒店輪廓，濃煙中似乎有人影攢動。

“那是什么東西！“體育委員陳鐸突然暴喝。

地面毫無征兆地裂開蛛網狀縫隙，透明觸須破土而出。那些膠質物內部漂浮著雪花屏似的噪點，外語課代表張薇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卷住腳踝，校服接觸觸須的瞬間碳化成灰。在粘稠的膠質內部，赫然浮現出她被困火場的殘影——烈焰舔舐著她的長發，消防通道的電子鎖閃爍著紅光。

“別碰觸須！“蕭翊蕓的鳳凰圖騰驟然熾烈，赤色光刃從掌心延伸。光刃斬斷觸須的剎那，所有人同時發出慘叫——陳鐸小腿迸開血口，丁小芹的指甲縫滲出血珠，而蕭翊蕓的腕間浮現出與張薇相同的灼傷。

被斬落的觸須在地上瘋狂扭動，膠質中升起張薇燃燒的虛影。她張開焦黑的嘴唇，發出的卻是渾厚的男聲：“歡迎來到文明篩選場......“

血月表面的血管突然賁張，銀色暴雨傾瀉而下。林述抓起芭蕉葉擋住眾人：“是液態金屬鈉！“他的警告淹沒在爆炸聲中，墜入溪流的鈉塊炸起沖天火光。

蕭翊蕓在熱浪中翻滾，看到月輪表面浮現出本該死去的酒店經理。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火場中央，左手握著汽油桶，右手對著他們緩緩豎起大拇指，嘴角咧到耳根的冷笑撕碎了最后一絲僥幸。

當最后一滴鈉雨蒸發殆盡，地面開始劇烈震顫。無數觸須從裂縫中探出，精準地卷向驚呆的同學們。蕭翊蕓揮動光刃的手突然僵住——在最新襲來的觸須內部，她看到了十四歲的自己，正將打火機扔向酒店窗簾。

“快決定。“膠質中的“自己“咧開嘴，“救他們，還是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