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學院的解剖室里，福爾馬林的氣味刺鼻而濃烈。林小夏握著手術刀的手微微發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這是她第一次獨立完成心臟解剖，而躺在解剖臺上的，是一顆真實的人類心臟。

“別緊張，“陸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就像我們練習時那樣。“

林小夏深吸一口氣，刀尖輕輕劃開心包。當那顆停止跳動的心臟暴露在無影燈下時，她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雨夜，陸川蜷縮在圖書館書架間的身影。

“你看，“陸川修長的手指指向左心房，“這就是我缺損的地方。“他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但林小夏看見他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正微微發抖。

解剖課結束后，林小夏在更衣室門口等陸川。夕陽將走廊染成琥珀色，他走出來時還在揉著太陽穴，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

“又頭疼了？“林小夏從包里掏出保溫杯，“我熬了養心湯。“

陸川接過杯子時，指尖擦過她的手背：“你每天這么早起，不累嗎？“

“不累，“林小夏搖頭，“只要能......“

“只要能陪在我身邊？“陸川笑著接話，眼底泛起溫柔的光，“這句話你說了四年。“

林小夏的臉瞬間紅了。她低頭整理書包，卻聽見陸川輕聲說：“其實，我每天也多活五分鐘。“

“什么？“

“為了能多陪你五分鐘。“陸川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從十八歲那年到現在，我已經多活了整整兩年。“

暮色中，林小夏看見他腕間的住院手環在夕陽下泛著微光。那是上周復查時戴上的，醫生說他需要再做一次手術。

手術定在期末考試后的第三天。林小夏抱著筆記本坐在病房里，一邊復習一邊守著點滴。陸川躺在病床上，手里捧著那本《百年孤獨》，書頁間夾著他們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其實你不用......“

“要的。“林小夏打斷他，聲音有些發抖，“我們說好的，要一起走下去。“

陸川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眶上，忽然說：“還記得高考前夜嗎？你說要數我的心跳。“

林小夏點頭，眼淚卻砸在筆記本上，暈開一片墨跡。陸川伸手擦去她的淚水，指腹有淡淡的碘伏味道：“這次手術如果......“

“沒有如果。“林小夏握住他的手，聲音哽咽，“你答應過我的。“

監護儀的滴答聲在病房里回蕩，像某種倒計時。陸川忽然笑了：“你知道嗎？其實我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在圖書館，沒有早點告訴你真相。“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合歡樹上，“如果早知道會這么喜歡你，我一定不會讓你擔心這么久。“

林小夏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想起那些在ICU外顫抖的夜晚，想起藥膳鍋里熬煮的晨昏，想起他的心跳終于成為她生命中的背景音。

“陸川，“她輕聲說，“等你好了，我們去看海吧。“

“好，“陸川的聲音漸漸微弱，“去看海......“

手術室的燈亮起時，林小夏站在走廊里，手里攥著那本《百年孤獨》。書頁間夾著他們所有的回憶：兩張錄取通知書，泛黃的作文比賽合影，還有那張寫著“多活五分鐘“的便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林小夏數著自己的心跳。當手術室的燈終于熄滅時，她的雙腿已經失去知覺。

“手術很成功。“主刀醫生摘下口罩，“但還需要觀察24小時。“

林小夏癱坐在長椅上，眼淚無聲地流下。她想起陸川說過的話：“自從遇見你，它總是這樣不安分。“

監護室里，陸川的臉色蒼白如紙，但呼吸平穩。林小夏握著他的手，輕聲說：“你做到了。“

窗外的合歡樹落下細雪般的花絮，像極了高考結束那天的黃昏。林小夏翻開《百年孤獨》，在第327頁寫下新的日期。

“等你醒了，“她對著沉睡的陸川說，“我們要一起去看海。“

三年后，林小夏站在海邊，手里捧著那本《百年孤獨》。海風掀起書頁，露出夾在其中的兩張醫師資格證書。

“在看什么？“陸川從身后擁住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他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穩健而有力。

“在看我們的故事。“林小夏轉身，將書頁間的照片一張張展示：高考結束時的合影，醫學院的錄取通知書，第一次主刀手術的照片......

陸川的指尖撫過那些泛黃的回憶，忽然說：“其實我每天都在慶幸。“

“慶幸什么？“

“慶幸那天在圖書館，遇見了你。“他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海平線上，“如果沒有你，我可能早就......“

林小夏捂住他的嘴：“沒有如果。“她的聲音混著海風，“我們說好的，要一起走下去。“

夕陽將海面染成金色，陸川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那這一次，你愿意和我走完余生嗎？“

林小夏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想起那些在ICU外顫抖的夜晚，想起藥膳鍋里熬煮的晨昏，想起他的心跳終于成為她生命中的背景音。

“我愿意。“她輕聲說，聲音被海風吹散，“從十八歲那年起，我就愿意。“

陸川將戒指戴在她無名指上，低頭吻去她的淚水。遠處的海浪拍打著礁石，像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