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悲傷、懊惱、不甘，亦或是狂喜、激動、難以置信，都無法改變那屏幕上總分欄后面，那一串冰冷的數字。

它是一個無情的判官，為你的十二年寒窗苦讀，蓋上了一個最終的戳印。

是選擇接受現實，填報一個或許不那么滿意的志愿，還是鼓起勇氣，選擇復讀再戰一年；是按部就班地升學，還是選擇、出國留學，或者提前步入社會……

但無論你最終做出何種選擇，都無法改變一個既定的事實——從查分結果出來的那一刻開始，你人生中最后一個純粹的學生時代，就已經被徹底的宣告了結束。

接下來，緩緩向你走來的，是一個更加龐大、更加復雜，名叫“社會”的龐然大物。

無論大或小，你人生中接下來的所有時光，都將與它相伴。

而在6月22日的這個晚上，其實并不僅僅是考生們個人的焦慮和壓力。

整個世界，似乎都因為這場一年一度的“全民大考”放榜，而染上了一股子緊張而微妙的氛圍。

不說別的，光是在各大短視頻平臺上，陳陽隨手一刷，就看到了不止一個打著“高考直播查分”標簽的直播間。

與此同時，無孔不入的大數據算法，也似乎嗅到了這股彌漫在空氣中的焦慮氣息，開始瘋狂地向他推送著各種與“高考”、“人生選擇”、“大學生活”相關的視頻和文章：

“人生是曠野，不是軌道，一次的成敗決定不了你的一生……”

“親身經歷：記我那次刻骨銘心的高考失利與逆襲……”

“超全攻略！大學報到前，你需要準備好的N件物品清單！”

“萌新必看！從高中生到大學生的身份轉變，你需要做好哪些心理準備？”

……

陳陽躺在床上，百無聊賴。

手指無意識地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著，漫無目的地刷著視頻。

此刻，距離零點查分通道正式開啟，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但他心里，卻出奇地平靜。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無所謂。

因為，他早就把自己的準考證號和密碼，告訴了客廳里那兩位比他還緊張的“監護人”。

現在該著急、該體驗那份“開獎”前刺激感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也正如他所料。

客廳中，電視屏幕上正播放著節目，但陸蕓和陳兵兩人，卻明顯心不在焉。

雖然眼神是看著電視，但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別處，時不時地就抬起手腕看看表，或者拿起手機解鎖屏幕，刷新一下時間。

“唉……老陳，你說……咱兒子這次，會不會考不好??？”

眼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十二點，陸蕓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心里面就像有只小貓在不停地撓著一樣，七上八下，她不由得轉過頭，滿臉擔憂地對著身旁的丈夫問道。

陳兵沉默了一下，然后伸出手，將自己那只溫暖而粗糙的大手，輕輕地覆蓋在了妻子因為緊張而有些冰涼的手背上，用力地握了握，試圖傳遞給她一些力量和安慰。

“沒事的，”他臉上掛上了一個輕松的笑容，試圖緩解妻子的焦慮，“瞎擔心什么呢？”

“咱兒子肯定是最棒的！”

“而且，就算真的考得不理想，那又能怎么樣？難道你還不打算要這個兒子了不成？”

“呸呸呸！瞧你這話說的！胡說八道什么呢！”

陸蕓沒好氣地白了陳兵一眼，輕輕拍掉了他的手，但緊鎖的眉頭卻悄然舒展開來，心中的那份焦慮和緊張，確確實實是因為丈夫這句略顯笨拙的玩笑話，而消散了不少。

然而這時，還沒等墻上的掛鐘敲響十二點的鐘聲，陳陽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如同被引爆的炸彈一般，“滴滴滴”、“嗡嗡嗡”地響個不停，各種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

【薛鵬杰：陽哥！陽哥！快醒醒！可以查分了！已經能查了！】

【薛鵬杰：臥槽！我考了645！645啊！陽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胡楊：陳陽，成績出來了。】

【胡楊：[截圖.jpg]】

【胡楊：還要多虧你，你怎么樣？】

【朱琂：喂喂喂！陳狗！睡了沒？趕緊查分啊！本小姐等著你的好消息呢！[敲打]】

【朱琂：查完了趕緊告訴我！】

……

看著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的消息，陳陽無奈地笑了笑。

看來，比他這個正主還要著急的，大有人在啊。

他先是點開了薛鵬杰的對話框，回了個“恭喜！牛逼！”，然后又點開了胡楊的截圖。

胡楊這次發揮得也相當不錯，總分568。

這個分數，對于一個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打工補貼家用的學生來說，已經是非常優異的成績了。

比他平時模擬考的平均分，至少要高出將近50分左右。

看來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小的幫助”，還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自從上次操場那件事之后，陳陽跟胡楊之間的關系，也確實拉近了不少。

平時跟薛鵬杰一起去吃飯或者自習的時候，也都會習慣性地叫上他。

而對于“自己人”，陳陽自然也不會吝嗇。

無論是學習方法上的點撥，還是筆記資料的分享，他都給予了胡楊不少“小小的幫助”。

至于朱琂嘛……

陳陽點開她的對話框，果不其然，這丫頭直接甩過來一張只有“368”分的成績單截圖，后面還跟了一大串“攤手”、“擺爛”、“無所謂”的表情包。

不過，對于她來說，這個分數也確實是無所謂了。

只要文化課成績過了體育生的最低投檔線就行，文化課考得再高，其實意義也不大，她這個分數，可以說是正正好好，不浪費。

當然，除了這幾位關系比較近的朋友之外，還有很多其他同學的消息，只是陳陽跟他們就不太熟悉了，也就沒有一一回復。

或許再等一段時間，等到大家都從高考放榜的激動、失落、或者迷茫中漸漸平靜下來之后，班級群里應該會有人組織統計一下大家的去向和錄取結果，做成一份標注著天南海北大學名字的地圖吧。

嘴上說的是希望同學們以后有機會去了別的省份、別的城市，也能找到當地的同學，互相照應，有個伴兒。

但實際上……

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份地圖，其實就是一份青春的紀念冊。

他們的高中時代，從這一刻起，就已經徹徹底底地結束了。

未來山高水長，江湖路遠。

再見……遙遙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