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歆。“剛推開門，付清就迎了上來。

夏歆抬起眼來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有種面對搗蛋的孩子，屢次不聽管教的無奈感，“付清，我說過，不要突然進到我家里來，以前懷禮在的時候，我裝作視而不見，但是現在，這兒就我一個剛死了丈夫的寡婦，會被別人說閑話的。“

“我不在乎。“付清搖頭。

“我在乎！“夏歆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換好鞋子，走進了客廳。

付清尾隨其后，有些焦急的問道:“那個警察怎么又來找你，他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夏歆一邊倒水，一邊悠悠反問道:“怎么？知道兇手是誰，你要給懷禮報仇嗎？“

付清一時沉默，他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是王成才，他們在懷疑王成才。“

“王成才？“付清皺眉，“他怎么會？“

“是啊！他怎么會殺了懷禮呢？按照你的指示，要殺也該殺了我才對！“夏歆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剛才就好像在說一件小事，今天的太陽真好啊，草真綠啊，王成才居然想要殺了我。

付清的臉色變得煞白，嘴唇抖了兩下，不自覺的抬高兩個聲調，“不是——，我沒有！“

“噓——，不要慌，我相信你，“夏歆捧住他的臉，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安撫他，“付清，你有一項優點，那就是不太會說謊，而且想什么做什么，全都表現在了臉上，而且，還太過心軟，這也就是懷禮那么喜歡你的原因吧，為什么王成才當時沒能把我殺死呢？讓我猜猜，肯定是你跟他說，嚇唬一下懷禮就行，不用真的殺了我，對吧？“

付清心跳如同擂鼓一般，就這樣呆呆的被夏歆捧住臉，渾身被冷汗浸透。

“你真的不太適合做壞事。“夏歆松開他，繞過他的身邊，來到客廳的一處花瓶前，看著里面已經全部枯萎凋零的花朵，將它們抽了出來，扔進了垃圾簍，“你每次來，都會帶這些玫瑰花，玫瑰花的香味加上化學藥品的味道，聞起來有多刺鼻你都沒注意到嗎？“

付清已經嚇得不敢動了。

“你肯定想問，為什么我知道卻不把這些花扔掉吧？因為這個方法太蠢了，懷禮都能看的出來，附著在花上的藥劑用水一沖就沒了，而且這種劑量只是讓人聞一下也造不成太大傷害，只是給人心里添堵罷了。“說到這里，夏歆無奈的嘆口氣，有種家長對孩子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挫敗感，“付清，你只是想給我心里添堵對吧？“

“對不起……“好半天，付清才從被戳穿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我只是想嚇唬懷禮，我太慌了，他說要跟我分開，所以……，我不是想傷害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怎么留住懷禮。“

“冷靜一點。“夏歆溫柔的壓低語氣，“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能理解你。“她來到付清身邊，拉著他的手，牽著他讓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后，自己蹲在他的腳下，雙手撫著他的右手臂。“懷禮死了，你肯定比任何一個人都痛苦，都絕望，你知道愈合傷疤最好的辦法是什么嗎？“

付清呆呆的搖頭。

“有兩種方法，第一種，就是等著時間過去，讓傷口慢慢的結疤，結疤以后，自然就感覺不到疼了。“

“那第二種呢？“付清就像幼兒園里天真無邪的孩子，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夏歆。

“第二種。“夏歆的雙手終于從付清的手臂上方移到他的手腕上，她抬頭，對著付清溫柔的笑著，但是雙手卻突然發力，使勁對付清的右手腕摁了下去，付清一聲慘叫，殷紅的鮮血從右手腕處順著他的白色襯衫慢慢暈染開來，付清從沙發上跌落在地上，看著鮮血從手腕上一滴一滴的墜落在地板上。

“第二種方法，就是習慣痛苦，讓自己變得麻木。“夏歆俯下身來，趴在付清的肩頭，撥弄著他細碎的頭發。

“付清，我跟你，懷禮，其實都是受害者，你對懷禮愛而不得，懷禮又何嘗不是呢？他一直愛著你，你們倆的愛情，其實根本沒有我的事，為什么我會被牽扯進來呢？你要恨的真的是我嗎？“

“啊……“面對著夏歆鋪面而來的炙熱呼吸，以及她靠的越來越近的身體，付清的身體變得僵直，他太緊張了，不是因為男女那種私密的感覺，而是，他害怕夏歆，不知道為什么，他面對夏歆的時候，就好像一個稚嫩的孩童面對著充滿威嚴的母親，“夏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去反被身體弱自己好幾倍的夏歆推倒在地板上，她抓住他的手腕，看著上面逐漸擴大的血跡，用十分溫柔的語氣說道:“很疼嗎？你肯定覺得是我弄疼你了對吧，但是不是啊，這傷口是你自己弄出來的，我只是發現了而已，把它重新揭開了而已，付清，你的痛苦并不是我帶給你的，是它本來就在，但是呢，只是因為我揭開了它，所以你誤以為是我弄疼你了，所以你才會記恨我。“

她慢慢俯下身，長長的頭發垂在地板上，與付清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你也不該恨懷禮，他原本是想跟你在一起的，他如果不愛你，也不會不顧及父母家人跟你牽扯這么長時間了，你好好想一想，真正阻礙你們的是誰，不是這個容不下你們的社會，容不下你們的——父母嗎？“

“父母？“付清的眼神變得迷茫。

“是哦！“夏歆的手輕輕的撫上付清的臉頰，“要不是懷禮的父母一直阻礙你們，你們早就在一起了，我呢？只是一個被他們選中的生育工具，試想一下，如果，沒有懷禮的父母反對，沒有他們來威脅懷禮，你們的命運是不是就不一樣了，那時候肯定沒有我的存在，懷禮也不會死，你也不會淪落到現在孤身一人，好好想想吧，付清。“

夏歆直起了身體，臉上的表情相當愉悅，“傷口很疼嗎？等我一下，我去拿醫藥箱。“說著便站起來，去找醫藥箱，邊找邊說，“你也真是的，怎么這么不愛惜自己，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懷禮要是在的話，肯定很心疼，越是愛你的人不在身邊了，你就越要好好珍惜自己啊。“

付清慢慢的從地板上坐了起來，看著翻箱倒柜的夏歆，臉上的表情從茫然漸漸的變得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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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咬的太緊了！怎么辦！？“小魚甩動著尾巴，有些焦躁的搖來搖去。

“怕什么？他們有找到證據嗎？“小狐貍問道。

“還沒有！但是，心里總有些不安……“小魚道:“也許我也撐不了太久了。“

“我還好。“小兔子戰戰兢兢，“那些警察好像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了。“

“小牛呢？“小羊有些疑惑，“最近很少見到他，他不會背叛我們了吧？“

“不會！“小狐貍道:“大家穩定好情緒，怎么對付警察我已經教給你們了，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也無所謂有沒有，還有一件事，我們要解散了，以后都不再聯絡，但是記住，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記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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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不要再堅持了，我們現在需要給懷禮辦一場葬禮。“宋父的庭院里，儼然是一處小小的植物園，宋父步入老年之后便醉心于花草樹木，這些草木都是他自己精心培育出來的，夏歆來到這里，正在勸宋父，愛子的突然離世讓這個原本精神抖擻的老人一夜之間如同冬季里的朽木，干枯的沒有一絲水分。

宋父背對著夏歆，手中的動作沒停，他正在修剪一條花卉的支干，那是最后一條支干了，夏歆看著他哆嗦著手剪掉，又將剪刀對準了主干。

“爸，這花開的正旺呢，你把主干剪了，就什么都沒了，說不定等到來年春天，它也發不了芽了。“

“本來就發不了芽了，它生病了，你看著它現在活的好好的，能長葉子能開花，其實這些枝條都染病了，慢慢的，葉子就會發黃，花朵也會枯萎，最后根莖也會慢慢腐爛，現在把它們剪掉只留根莖的話，來年可能還有一絲活路。“宋父手起刀落，終于將那條主干也剪斷了，一株蓬勃的花卉像是傾倒的大廈，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葉片碎落，花片傾撒。

宋父轉過身看向夏歆，夏歆恭謹的雙手垂立，再次開口，“警方那邊打來電話，說讓我們去把尸體領回來，我昨天也跟警察談過，案件的進展有些難度，要是等到破案再讓懷禮入土為安的話，那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宋父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將剪刀扔到一旁，道:“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吧，你做事一直妥帖。“

“殯儀館和墓地我都已經聯系好了，剩下的就是親屬那邊需要發訃告貼，我那邊不會來什么親戚，懷禮的同學和朋友我會聯絡，主要是媽那里……“

“我會聯絡的。“

“那我去把懷禮帶回來，然后盡快確定喪葬的日期。“

宋父不再說話，他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向屋內，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夏歆道:“那個付清，不要讓他來。“

夏歆微微垂頭，“我明白。“

“還有。“宋父抬頭看著天空，哆嗦著手指敲擊著扶手欄桿，“雖然這時候說不太合適，但我們其實都心知肚明，你也是個聰明人，所以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懷禮的葬禮辦完，你跟我們家也沒什么關系了，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去自謀生路吧。“

“這事，等葬禮結束后再談吧。“夏歆抬起頭，看著宋父，“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宋父終于把視線從天空轉移到了夏歆身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再次邁步向房間里走去。

夏歆看著他來到客廳中的落地窗前，那里，宋母正坐在輪椅上，身上包著毛毯，看著庭院里姹紫嫣紅的花叢發呆，那里，本來應該有她的兒子，與父親一邊談笑，一邊為他打著下手，兩人一起修理著枝葉，往年春日，一直如此。

如果任著時間流逝，按著懷禮的計劃，來年她還會抱上孫子，她抱著孫子，簇擁著兒子，看著丈夫，會一起漫步在這春日的花叢中。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到底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茫然的喃喃自語，無措的左右環視，終于，她看到了正站在庭院過道上的夏歆，“啊！是這個女人的錯！“宋母終于找到了憤懣的發泄口，“她沒有照顧好懷禮，沒有為懷禮生下孩子，甚至有可能，是她殺了懷禮，對！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宋母突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沖到落地窗旁。拍打著玻璃，張口辱罵，卻被宋父一把拉了回來，“別再丟臉了！“宋父怒斥道:“懷禮走到這一步，都是你嬌慣出來的！“

宋母被宋父拉的一個趔趄，終于癱倒在地，雙手掩面，嗚嗚的痛哭起來。

夏歆站在庭院里看到這一幕，在接到宋父隔著落地窗傳來的視線后，微微欠身，便離開了。

另一方，季知行跟衛柯來到市醫院，在一所兒童病房前，他們看到一個干瘦又面色蠟黃的女人正拎著熱水瓶走出來。

“她就是付麗娟，案發的時候，她帶著兒子去了西安，遇到一場事故，在西安住了幾天院，回來了深圳，我們一開始就把她的嫌疑排除掉了。“衛柯湊近季知行低聲說道。

“即使她有殺人動機？“

“可是沒有作案時間。“

“可是毒弩是王成才自己的，放在什么地方，付麗娟作為他的老婆，肯定也很清楚，也可能是她把藏匿毒弩的地方告訴了犯人。“

“我說了，最先開始調查的就是她，你能想到的我們都能想到。雇兇殺人，或者是縱情殺人，那個叫夏歆的或者有可能，漂亮又有錢，可以利用自己的臉蛋蠱惑別人，可你看看她。“衛柯沖著付麗娟的背影揚了揚下巴，“這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放在人群里都找不到人的那種，平日里在家政公司上班的時候，就托自己的堂妹幫忙照顧孩子，完了王成才還三天兩頭的打她，賭錢，酗酒，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說了。“衛柯舔了舔嘴唇，他有煙癮，自從跟季知行會面之后，他就沒摸過煙，因為這小子討厭煙味，甚至因為這事還在警校里兩人打過一架，他搓了搓手指，清了清喉嚨，面對季知行投過來的疑惑視線，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我覺得這兩起案子吧，共同點就是，死者都是那種比較該死的人，道德十分低下但沒有實質犯罪法律還懲罰不了的那種，就好像美劇里演的，有個蜘蛛俠看不過去，從天而降把這種惡人給殺了。“

“呵！“季知行冷笑一聲，“你是說犯人是把自己當成行俠仗義的好人了？！“

“嗯，有可能啊！“衛柯點頭，“在我們眼里他是殺人犯，也許在他自己眼里，他是正義的化身呢！？“

季知行微微蹙了蹙眉，看著衛柯，表情逐漸嚴肅起來，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確實啊，那要是這樣的話，犯人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一方，那么他殺人是道德感驅使，那么他的殺人動機就是懲善揚惡，就不需要錢或者愛情之類的來驅動了。“

“你看！“衛柯打了個響指，一臉“bingo“的樣子，“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要是這樣的話，這兩起案子就能聯系到一起，我們可以順著這條線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