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川拖著一串行李箱走進家門，門在他身后緩緩關上，“咔噠”一聲，如同牢籠落鎖。

屋里安靜得出奇，像是所有聲音都被這幢房子吞了進去。

他本以為會有一場團圓戲碼——老媽撲上來，一邊拍他胸口一邊罵“死小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然后拿出珍藏了十年的臘肉熱湯、紅燒肉、可樂雞翅輪番轟炸。

然而老媽站在原地，沒動。笑容依舊掛在臉上，但那笑容仿佛貼紙，微妙得像是忘記了怎么用臉部肌肉。

陳小川心里有點發涼，但還是硬擠出點熱情，從行李箱里拿出個二手香奈兒包，像個哄老媽開心的小屁孩：

“媽，你不是說想要CF手袋嗎？雖然是二手的，但成色很好，我搶到的，還特地帶回——”

“你餓了嗎？”她問。

聲音聽起來還是很熟悉的，溫和中帶著一點疲憊。陳小川神經一緊，不是沒禮貌，是太禮貌了。一點情緒價值都不提供的嗎？再說三年未見，這反應，這情商……不太對。

他的手指輕輕握緊了拉桿箱，心里生出一股異樣的不安感。他試探著點了點頭：“嗯……有點。”

母親轉身朝廚房走去，仔細看去右邊的肩膀也微微聳著，一顫一顫的，步子也僵硬得像練廣場舞扭了髖。

陳小川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那股涌上來的莫名寒意，把行李放好，掃視四周。

沙發整齊，茶幾光亮，連一絲灰塵都沒有，不像是那種完全沒人居住的樣子，而是展廳樣板房的那種干凈。

他咽了口唾沫，語氣裝得隨意：“對了，爸呢？出差了？”

廚房里傳來刀刃輕輕敲擊案板的聲音，母親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才慢慢說道：“……你爸去鄭州了，談生意。”

她的語速依然緩慢，甚至帶著一點不自然的停頓。

陳小川微微瞇起眼睛。

真正的老媽，說起老爸出差，嘴巴肯定剎不住車，誰誰誰拉他去談項目、又吹了多少牛逼、回頭還得我來擦屁股……不會只丟一句“談生意”。

陳小川沒有立刻拆穿，只是平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心里卻在瘋狂拉響警報。

這個人……可能不是他媽？

必須試探一下。

“媽，我這次回來，打算先把明年生活費換成新幣，你知道最近匯率好，明天你給我轉錢吧。”

廚房里一陣沉默，母親的手微微停滯了一秒，然后很快點頭：“嗯，好。”

陳小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像是玩笑般地說道：“那還是老規矩吧？”

母親的背影沒有動，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來了！

“表哥啊，籬笆柵草會不會？”他用杭城方言帶著一絲好聽的音調，依舊是熟悉的調皮語氣，仿佛只是隨意地問起一件瑣碎小事。

這是他和母親之間的暗號——他們早在他出國前就約定，每次涉及匯款轉賬時，都必須進行視頻通話，并用杭城方言完成這句童謠對答。這是老媽的點子，她在無數營銷號洗腦下，覺得現在AI合成視頻的能力太強，就算是視頻對話也有可能是造假的。必須想一個騙子不可能知道的暗號。

其原理就像是國外的騙子絕對不知道“宮廷玉液酒”的下一句標準答案是“一百八一杯”。

而母子間暗號的正確回答應該是：“籬笆柵草樣樣會。”

客廳的鐘滴答滴答地走著，空氣凝固了。

母親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身體僵住了，像是腦子正在飛快運轉，試圖尋找合適的回應。

幾秒鐘后，她終于開口了，語氣有些生硬：“籬笆……柵草……”

她頓了一下，隨后用一種艱澀的語氣繼續說道：“嗯，會。”

——錯了。

——她根本不知道答案！

陳小川的心臟狠狠一縮，血液仿佛瞬間冷卻，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

他猛地后退一步，呼吸急促，脫口而出：“你不是我媽……你到底是誰？！”

空氣死寂了一秒。

然后，母親緩緩轉過身。

她的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攏，眼神徹底變了。原本的溫和、親切、甚至那點僵硬的“人性”都在一瞬間剝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冷漠和滔天的恨意。

然后毫無征兆地——

她尖叫了一聲，猛地向陳小川撲了過來！

那一聲尖叫不像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高頻，刺耳得讓陳小川耳膜劇痛！

他的冷汗瞬間涌了出來，本能地連滾帶爬向后退去！

“操，什么鬼...”

發生突變的老媽仿佛變成了某種怪物，四肢不正常地扭曲著，卻有著常人難以企及地靈活，帶著滔天恨意飛速撲了過來。但還沒等到真正接近獵物，伴隨著凄厲地尖叫，嘶啦——她的皮膚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如同一層薄膜被撐到了極限，從內部硬生生地撕開！

下一秒，她的身體劇烈地痙攣，皮膚像碎布一樣脫落，露出了底下那個真正的存在——

一個皮膚潰爛、滿是干裂痕跡的女人。

陳小川向大門拼命逃竄的身影立時頓住，呼吸也驟然停滯。

那是一個瘦弱的女人，皮膚干裂得像是多日未飲水，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身上散發著腐爛的氣息。可即便如此，她的五官……

她的五官，和老媽一模一樣，連眼角下的美人痣也完好無損地保留著！

陳小川的瞳孔劇烈收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真的老媽？

陳小川定在原地，喉嚨干澀：“……媽？”

女人沒回應，仿佛失去了意識，癱軟在地。

而那張“皮”，像張紙一樣躺在客廳地板上，臉上還殘留著那張“母親”的微笑。

陳小川后背全是冷汗。

這要是拍下來發到某音，說是“皮套人實錄”都得上熱搜。

可他努力穩住自己——作為一個博士生，至少不能先瘋。

他拿腳踢了踢那具癱倒的身軀，又踢了踢那張皮。

然后。

腦海轟然炸響，一道冰冷無比的提示信息突兀浮現——

【物品名稱：偽人遺蛻】

【物品描述：偽人死亡后留下的皮囊，可作為進入“后室”的鑰匙】

陳小川猛地抬頭。

“……后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