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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恍然一夢

  • 摩登子不語
  • 系驀
  • 2946字
  • 2025-02-13 15:26:14

陸鳴回屋,見陸天嬌正向父母哭鬧,指責陸大有拿刀逼著她交手機。但二叔二嬸只是強笑,只是弱弱地勸解“聽長輩安排”。

想來,在姐弟倆出門的時候,二叔二嬸或許也多少知道了“大事”。

如果說家族群里說得含糊不清,是想借著分家產的可能性誆陸家人回來;那么為什么到了地方以后,大爺父子倆依然堅持對“大事”守口如瓶呢?

陸鳴很難不注意這個疑點。

顯然大爺和四堂叔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但究竟是怎樣的理由,才會逼得他們采取這樣麻煩又別扭的態度呢?

難道是牽涉到牛鬼蛇神,怕我們覺得太荒謬,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便閉口不談?

這種解釋好像有幾分道理。不過陸鳴心念一動,又想到另一種可能性。

如果所謂“大事”根本就不存在,剛剛四叔說的一切都是瞎編一通好穩住自己,而他們種種舉動其實別有目的呢?

這也是有可能的。

陸鳴偷瞄一眼堵在院門前劈柴的陸大有,便走向屋室,想找自己的書包:下鄉前他曾有采風的打算,包里帶了紙筆和電腦。

四堂叔要堵他,假定只是他和陸天嬌去拜老樹時才得到陸忠耀報信,那么很可能還沒來得及搜他的包、發現其中的電腦。

而上次來辦曾祖父的喪事時,他也是帶著電腦來的,并且連過、也保存了四堂叔發論文用的WIFI。

假若運氣好,電腦還在、WIFI密碼沒改,那么他還可以借著電腦對外聯系。

陸鳴記得自己一來,就先奔著客廳去找大爺了,所以自己的書包應該也在客廳。

現在客廳的燈還亮著,大爺恐怕還在里面。

陸鳴提高警惕,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大方方推開門。

陸忠耀果然坐在里面,正在看卦書。聽到有人推門,老人驚起抬頭,見是陸鳴,先是愕神,轉而一笑。

“小鳴,回來啦?”

“啊,我找我包,想做會兒作業。”

“你上大學了還有作業?”

“小語種嘛,跟上個高四一樣……”

一問一答間,陸鳴也看見了書包,于是快步走去,迅速伸手探入,摸到電腦確在其中,心里有了底,便轉而抽出紙筆。

他同樣注意到,自己跨進客廳的一瞬間,來自臥房的注視感再次出現。

不安感又一度包圍了陸鳴,可他除了強裝鎮定,別無選擇。

“大爺,屋里哪里可以坐著寫東西啊?”

陸忠耀思索片刻,便指了指臥房。

“你去我那屋,天涼,記得把電爐打開。”

陸鳴聞言,身形一滯。

但旋即,他假笑幾聲,抓起書包大步而行。

賭一把!

陸鳴自知猶豫不得,鼓足干勁掀開門簾。

注視感更強烈了,可陸鳴也細究不出究竟來自房中何處,好像四面八方,又好像始終只在身后。

臥房內果然空無一人,然而極度陰寒。就算沒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未知目光,也可讓陸鳴如墜冰窟。

時間緊急,不能再糾結注視感到底什么情況,更無暇開什么電暖爐,陸鳴徑直拿出電腦,按下開機鍵,又立刻按下靜音鍵,避免開機后發出什么系統提示音,驚擾陸忠耀。

等待電腦開機時,陸鳴抬頭,恰好看到對面墻上懸掛的黑白相。

是他曾祖父的遺照。

陸鳴咽了口唾沫,默念“太爺保佑”。

低頭再看電腦:開機完成,系統顯示WIFI連接成功。

陸鳴大喜,盡速打開微信,找到與父母的聊天框,飛快打字。

【我在老家,危險,報警!】

獲救的希望近在咫尺,緊張與興奮強烈地交織心頭,只是打幾個字的功夫,少年額頭竟已沁滿一層細汗。

陸鳴急切喘息,手指正要敲上回車鍵,一股巨力忽然扼住他的手腕,將他向后拽去。

注意力高度集中時冷不丁地遇上這么一遭,陸鳴心臟大跳,險些尖叫出聲。

“你在做什么?!”

陸鳴側后突來一聲怒喝。他這時也驚覺,自己的手腕原是被一只蒼白又冰涼的手扼住。

他順著手臂猛回頭,與側后方那不知從哪蹦出來抓住自己的人對視。

那是個中等身材的陌生男人,一襲長袍馬褂,頭頂瓜皮帽,拖著晚清時期的長辮子。唯獨男人的臉似被一團霧氣覆籠,看不清面容;不過僅憑直覺,陸鳴也能感受到霧氣之下的憤懣。

不消多想,這正是那個一直窺視他的存在。

“大意了,就不該在這里開電腦求救的!”

陸鳴心已涼了半截,慌要掙扎,但鬼影只是微微晃動,他頓覺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

……

……

不知何時,陸鳴渾渾噩噩地來了神識。

他初時只覺四周喧鬧,待到神識漸漸恢復,這才隱隱約約聽出來,喧鬧似是嘈雜的哭號。

“我沒死?”

陸鳴睜眼,卻發現自己此刻卻也不在老宅當中。

他驚坐而起,環顧四方。

陸鳴先見自己原是躺在一片彼岸花中,然后才注意到這里似是一片野地河灘,被綴滿繁星的黑夜所籠罩。盡管為淡淡的花香所簇擁,他依然覺察出晚風從河里吹來的陣陣甜腥,連帶著還有那聲聲把自己吵醒的慟哭。

心知曼珠沙華有毒,陸鳴趕緊站立。

也是視角高了,他才注意到河流上飄著點點蓮花燈。燭光昏暗,照出河流血色,亦現出河流里哭叫著爭先上涌的萬千頭顱,如同沸水里翻滾的湯圓,早被泡得腫脹不堪。

目光再放遠些,陸鳴遠遠望見了一座碩大的拱橋,其上人頭攢動,而人潮徑朝著一個方向排隊涌去。

“媽的,這是給我干哪來了……”

陸鳴悚然,瞠目結舌。

他積累的網文素材里也有一些民俗傳說——眼前已是這幅景象,他哪還不明白,自己這是被扔到地府了。

陸鳴正猶豫著要不要也到大橋那去,一道佝僂的人影卻從暗處走出,慢慢朝他踱來。

感覺人影有些熟悉,陸鳴也不躲,心想反正都到黃泉邊了,也再沒什么好怕的,甚至迎著走去。

看清了來人模樣,陸鳴愣住。

“太爺?!”

曾祖父也聽出了陸鳴的聲音,腳步加快許多。

祖孫倆終于與彼此相隔不到七尺,還不等陸鳴開口,曾祖父居然沖他撲通跪下。

這可給陸鳴嚇壞了,忙趨步上前攙扶。

“臥槽!太爺,這使不得!快起來!我受不起!”

曾祖父卻跪得死沉,不肯動分毫。

“乖孫!你聽話,別鬧啦!我們陸家可能就靠你啦!”

說罷,曾祖父作勢就要給陸鳴磕頭。陸鳴連也跪在太爺跟前,抓住太爺的肩膀。

“什么叫‘可能就靠我了’——到底什么事啊!?”

“我爺爺……也就是你老祖宗,當年借了黑賬,現在那群殺千刀的催債來了!”陸老太爺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找我爺爺舊識江家借錢救急,哪知道人家要咱履約,所以我才讓你大爺出此下策!”

也就是此時挨得近了,陸鳴終于看得更真切,曾祖父的臉上竟青一塊紫一塊的,明顯是被人毆打。

能把太爺的魂魄打成這樣的,必然也是鬼。

陸鳴好像有點理解“催債”是催的什么東西了,忙問:“是我們燒給您的冥鈔不夠還老祖宗的債?”

“小王八羔子別提了——老子一死,一群白眼狼全忙著分家產,除了你大爺一家和你一家還裝裝樣子,逢年過節燒點紙給我——其他人連做戲都不肯!再加上黑賬利滾利的,把這幾百年的利息總起來,我們陸家其他祖輩又早就投胎轉世,我在下頭孤苦伶仃的怎么可能還的上!”

雖然知道自家親戚逆天,但沒想到居然能逆天到這種程度。

陸鳴嘴角抽了抽,追問:“所以那群放債的是不是說,要是您還不上,就上去拿我們陸家人的命抵賬?”

“沒那么直接——他們要的是我陸家所有后人的財運、福運和陽氣。”

“真就把我們榨干啊?!”

眼下有太爺作證,陸鳴總算勉強信了四堂叔的說辭。

“那您說的江家,他們要的履約,是干什么呢?”

曾祖父卻頓時面露難色。

“……這個還沒個定數,我陸家后人明天才到齊,他們改主意也說不定——所以暫時不能告訴你。”

改主意?

太爺的意思是江家相中我了?

陸鳴捕捉到曾祖父話里隱藏的意思,但不愿就此罷休。

可陸老太爺卻倏忽起身,并塞了一把冥鈔在他手上。

“放賬的可能要找過來了,必須得走了……太爺知道你心善,是個孝子,只是沒能主事,很多事無能為力……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說話間,陸老太爺也把陸鳴從地上拉起,往奈何橋的方向推去。

“孟婆你知道吧?你快去橋邊找她,把這些錢給她,說你是我曾孫,她知道怎么回事,會指路給你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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