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道輪盤崩裂的瞬間，敖丙看見了母親的眼淚。那些懸浮在光陰長河中的淚滴折射出萬千畫面：幼時母親用龍尾為他擋下雷劫、少年時她偷偷將逆鱗縫進他的戰甲、還有鎮海柱升起那日，她破碎的魂魄化作星光融入他的經脈。

“丙兒...夠了...“母親虛影伸手觸碰他龜裂的臉頰，指尖卻穿過正在消散的龍鱗。敖丙的龍角已斷，燭龍之眼在右眼眶中灼燒，他握著只剩半截的逆鱗劍，劍身倒映出玉衡燃燒的身影。

九重天穹正在墜落。玉衡的白發在業火中重燃，五色石髓從她心口涌出，修補著天道輪盤的核心裂縫。她的血肉在觸碰法則鎖鏈時片片剝落，露出內里晶瑩的補天石本體。

“停下！“敖丙揮劍斬斷纏繞她的因果線，卻被反震力擊碎左臂，“我們說好要建新的人間...“

“這就是我的新人間。“玉衡轉身時，補天石本體已遍布裂痕。她將最后一塊石髓按進敖丙心口，動作輕柔如當年昆侖墟為他療傷，“記得嗎？第三世你說過...“

記憶如潮水席卷。敖丙看見冰原幻境里，自己抱著石化的玉衡立下血誓：“縱使輪回十萬次，也要改寫這該死的天命！“此刻他才明白，那不是幻境，而是被天道抹去的真實過往。

二

相柳的九顆頭顱穿透云層，每張巨口都銜著塊祖龍逆鱗。敖丙的叔父們在蛇首上狂笑，他們身上的墮仙印已蔓延成魔紋。北海龍王舉起龍族戰旗，旗面卻繡著天庭的混元圖騰。

“多美的煙火。“他揮手降下血雨，雨水在觸及龍族戰士時化作鎖鏈，“你以為斬斷四海柱就能贏？我們早已與天道同...“

劍光比聲音更快。敖丙的殘劍刺穿叔父咽喉，燭龍之眼卻看見可怖真相——這些墮龍體內盤踞著初代天帝的神魂。當年所謂龍族叛亂，不過是天帝自導自演的大戲。

“小心！“敖璃的龍魂突然實體化，用脊骨為盾擋住相柳的毒牙。她的虛影在毒霧中明滅，卻笑著將量天尺塞進敖丙掌心：“哥哥，讓我最后做次你的鱗甲...“

量天尺迸發的光芒中，敖丙看見妹妹的一生：被剝離龍脊時咬碎牙關不肯哭喊，魂魄被鑄入輪盤時偷偷留下刻度破綻，還有此刻燃燒魂力為他爭取的這十分之一瞬。

足夠他揮出最后一劍。

三

逆鱗劍貫穿天道輪盤的剎那，三界失去了聲音。敖丙的龍鱗在法則亂流中剝落，露出下面新生的洪荒符文。他看見玉衡的補天石本體開始汽化，那些升騰的五色霞光里浮現出他們每一世相遇的場景。

“你曾問補天石為何有淚。“玉衡的聲音直接在識海響起，她的石身正在填補最后的蒼穹缺口，“因為女媧娘娘預見今日，將萬民愿力凝成石髓——那滴淚從來不是絕望，是希望。“

敖丙的燭龍之眼突然炸裂，琥珀色液體裹住即將消散的玉衡。他用斷角挑起所有祖龍逆鱗，以身為爐重鑄劍身。當新生的洪荒之劍刺入自己心臟時，爆發的光芒讓三十三重天同時燃燒。

相柳在火雨中哀嚎，九顆頭顱接連爆成血霧。敖丙的叔父們隨天帝神魂一同湮滅，那些被奴役的龍魂從灰燼中升騰，化作星河纏繞著斷裂的四海柱。

四

新紀元的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幸存的龍族看見天穹垂下一道彩虹。敖丙的殘劍插在東海之濱，劍柄上纏著玉衡的白發與焦黑桃枝。海水沖刷著劍身斑駁的紋路，隱約可見兩道依偎的身影。

十年后，歸墟遺址升起十二座龍魂碑。龜丞相拄著龍骨杖，為新生的小龍講述碑文故事：“...最后那劍光照亮三界，所有法則鎖鏈寸寸斷裂。敖丙少主與玉衡仙子化作星圖，永遠鎮守著新天道...“

浪花突然卷來枚五色貝殼，內里傳出玉衡殘留的傳音：“...燭龍之眼讓我看見百萬種未來，唯有此世你愿與我同看滄海桑田...“貝殼在夕陽下化作光點，海面躍起條青鱗幼龍，額間生著北斗狀的金紋。

海風吹動敖璃的殘破戰旗，旗面龍紋在暮色中隱隱發亮。海天相接處，似乎有白衣仙子踏月而來，身后跟著道熟悉的龍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