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乞丐們帶著忐忑與期待,一個接一個做出了各自的選擇。月夜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心中卻如亂麻般糾結。他的目光在那些戴著詭異面具的人身上游移不定,試圖從他們的神情和動作中捕捉到一絲線索,可內心卻滿是茫然。那些從面具人喉間發出的話語,如同來自遙遠世界的咒語,在他耳邊呼嘯而過,卻無法留下任何清晰的痕跡,他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三個面具人靜靜地站在月夜面前,他們的目光,透過面具上那幽深的眼洞,緊緊地盯著月夜,眼神中既有審視,也有等待。一時間,整個世界仿佛凝固了,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黏稠起來。唯有那偶爾傳來的遠處更夫的打更聲,“咚——咚——”,在這死寂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卻又無法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十個悠長的呼吸時間悄然流逝,月夜的雙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穩穩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的眼神中,沒有慌亂,只有純粹的迷茫,因為語言不通,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做出這個關乎命運的選擇。
終于,面具人中一個的耐心率先耗盡,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中格外響亮。他聲音中帶著幾分不耐煩與威脅,厲聲喝道:“小子,你到底做不做選擇,別逼我殺了你?!蹦锹曇簦诩澎o的夜里如同炸雷般響起,又像是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地刺向月夜,劃破了原本平靜的湖面,讓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顫。
然而,月夜依舊沒有回應,他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著,思索著對策。他心里清楚,這樣僵持下去,絕非良策。于是,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緊張的心情,嘴唇輕啟,吐出一串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語言:“我聽不懂你們的話。”
這突如其來的陌生話語,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瞬間激起千層浪。面前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臉上寫滿了震驚與疑惑。他們的眼神中,有不解,有詫異,仿佛在看著一個來自異世界的怪物。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小乞丐竟然說著一門他們從未聽過的語言。
站在月夜前面的三個面具人率先回過神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讀懂了對方的想法——眼前這個小乞丐,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短暫的沉默后,右邊的面具人決定換一種方式溝通。他緩緩抬起手,先將手指向自己的身體,動作緩慢而清晰,仿佛在向月夜傳達一個重要的信息。隨后,他的手慢慢移動到嘴巴的部位,輕輕指了指,示意自己在說話。
面具人的動作還未做完,月夜的眼中就閃過一絲了然。他瞬間明白了面具人接下來想要表達的意思。于是,在面具人還未完成動作之時,月夜便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他們在嘗試溝通。
這一幕,被三個面具人盡收眼底。他們再次交換了一下眼神,這一次,眼神中多了幾分欣賞與驚嘆。他們意識到,眼前這個小乞丐,絕非一般人。他的悟性,遠超常人;他的心性,在面對這復雜局面時,竟也如此沉穩,比他們身后的那幾個乞丐,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夜幕籠罩著這座神秘而又略顯陰森的宅邸,月光透過斑駁的云層,灑在古老的建筑上,投下一片片詭異的陰影。三個面具人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將身后一眾乞丐妥善安置。這些乞丐,或是帶著懵懂,或是懷揣著不安,在面具人的指示下,各自前往被安排好的居所。他們的腳步聲在石板路上回蕩,逐漸消失在黑暗的深處。待一切塵埃落定,三個面具人互相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輕輕朝月夜點了點頭,示意他跟上。
月夜懷揣著滿心的疑惑與警惕,跟隨著面具人穿梭在曲折幽深的廊道中。一路上,昏黃的燈光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將他們吞噬在無盡的黑暗里。墻壁上的影子隨著燈光的晃動而扭曲變形,仿佛無數猙獰的怪物在張牙舞爪。很快,他們來到了一扇巨大的門前,門緩緩打開,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屋內,海君臨正端坐在主位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仿佛能洞悉世間一切秘密。他身著一襲黑色長袍,上面繡著金色的符文,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神秘的光芒。三個面具人恭敬地走上前,先是行了一禮,隨后便將月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海君臨娓娓道來。他們的聲音低沉而恭敬,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
在他們交流的過程中,月夜的目光在這四個人身上來回游移,內心的警惕如野草般瘋長?;叵肫饛牡叵率覄偹褧r,他就察覺到諸多異樣。那地下室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墻壁上隱隱閃爍著詭異的光影,每一處細節都透著說不出的怪異。那些光影像是有人故意刻畫上去的神秘符號,又像是某種未知生物留下的痕跡,讓人毛骨悚然。
而在前來見海君臨的路上,情況更是讓他不安。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如同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他的心臟。更讓他揪心的是,他看到了十幾個之前選擇了“要吃飽飯”牌子的小乞丐。他們被繩索捆綁著,像一群待宰的羔羊,被幾個面容冷峻的老太太驅趕著。那些老太太手中揮舞著帶刺的鞭子,每一次抽打,都在小乞丐們稚嫩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凄厲的哭喊聲在空氣中回蕩,刺痛著月夜的耳膜。小乞丐們的臉上滿是恐懼和絕望,他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對未知命運的恐懼和對自由的渴望。
海君臨靜靜地聽完三個面具人的述說,原本平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在他漫長的歲月里,遇到過聽不懂他們話語的人,也見過天生不會說話的人,但像月夜這般,既聽不懂他們的語言,又說著一門完全陌生語言的,還真是頭一遭。這份奇特,讓他心底涌起一絲好奇,不過,也僅僅是一瞬之間,那絲好奇便被他重新藏回平靜的面容之下,他又恢復成了那個波瀾不驚的模樣,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未曾在他心中掀起半點漣漪。
海君臨微微抬起手,對著月夜輕輕招了招,動作雖輕,卻仿佛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示意月夜來到自己身前。
月夜看著海君臨的動作,心中警鈴大作,可又深知此時無法拒絕。他的雙腳像是灌了鉛般沉重,卻又不得不一步步朝著海君臨走去。每一步,他都在暗自打量著周遭的環境,試圖尋找可能的退路,同時腦海中飛速思索著海君臨此舉的目的。他留意著房間的布局,窗戶的位置,以及周圍是否有可以利用的物品。
待月夜來到身前,海君臨不緊不慢地伸出手,輕輕拿起月夜的手腕。那一瞬間,月夜只覺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呼吸也不自覺地屏住。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海君臨的一舉一動,身體僵硬得如同被定住一般,不敢有絲毫動彈。月光透過斑駁的窗欞灑在兩人身上,映出兩個深淺不一的影子。
這也不怪月夜太過謹慎。在來到這個神秘之地前,他在燕京度過了漫長的十七年,那是被陰影籠罩的十七年。在燕京的大街小巷,他見過太多的世態炎涼、人心叵測。身邊的人,大多懷揣著各自的目的,每一張笑臉背后似乎都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
從小到大,他唯一能毫無保留信任的,只有那個一直陪伴在身邊的胖子。胖子的憨厚與真誠,在他冰冷的世界里,宛如一束溫暖的光。而即便是自己的父母,在他心中也有著難以言說的隔閡。小時候,父母忙碌的身影總是匆匆而過,缺失的陪伴讓月夜的內心漸漸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墻。長大后,那些父母與陌生人之間隱晦的交流,那些背著他的秘密商議,都讓他對父母的信任逐漸崩塌。
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月夜的心被磨礪得堅硬而冷漠。他習慣了用冷淡的外表偽裝自己,對一切人和事都保持著距離,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在這個復雜的世界里保護好自己。此刻,在海君臨面前,他那根緊繃的警惕之弦,更是被拉到了極致。
海君臨緩緩將手從月夜的手腕上拿了下來,動作間帶著幾分遲疑,緊接著,他的眉頭微微皺起,那褶皺里藏著疑惑與不解,似乎在月夜的脈象中發現了某些難以捉摸的異樣。短暫的沉默后,他微微側過頭,對著站在中間的面具人使了個眼色,那眼神冰冷且不容置疑。
面具人心領神會,上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月夜的胳膊,動作雖算不上粗暴,但也帶著不容反抗的力度,示意月夜跟著自己走。月夜沒有掙扎,只是眼神中充滿了警惕,他一邊隨著面具人前行,一邊暗暗記下沿途的路線和周圍的布局,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留意著每一個轉角,每一扇門的位置,以及墻壁上是否有隱藏的機關。
穿過一條又一條昏暗且幽深的走廊,墻壁上的火把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搖曳不定,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終于,面具人在一扇厚重的鐵門前停下,鐵門發出“嘎吱”一聲刺耳的聲響,緩緩打開,露出一間仿若監獄牢房般的房間。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霉的氣味,墻壁上滿是水漬和青苔,地面坑洼不平。面具人將月夜推進房間后,“哐當”一聲關上了門,那巨大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震得月夜的耳膜生疼。
月夜定了定神,開始打量起這個陌生的環境。他發現,在自己對面的牢房里,隱隱約約坐著一個人。由于光線太過昏暗,他無法看清對方的臉,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此刻,月夜并沒有心思去探究對面之人的身份,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觀察著牢房的構造、鐵欄的粗細以及可能存在的出口。他仔細檢查著鐵欄是否牢固,地面是否有松動的石板,墻壁上是否有裂縫可以利用。
他的腦海中飛速運轉,思索著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自己為何會被帶到這里,之后又將會發生什么事情。是陰謀,還是轉機?每一個未知都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絲毫不敢放松警惕。他深知,在這個充滿危險的地方,唯有保持冷靜和警惕,才能有機會找到生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