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內篝火噼啪作響，火星竄上殘破的藻井，在斷梁殘壁間劃出暗紅軌跡。石旅帥摩挲著刀柄上的纏枝蓮紋，目光掃過圍坐的眾人，最終落在牛義身上：“牛兄弟既已棄暗投明，這破敵之策，還望不吝賜教。”

牛義起身抱拳，先前的猥瑣之氣蕩然無存，腰間不知何時已別上牛放遞來的匕首。火光映得他雙目如炬，侃侃而談：“陳大麻子麾下百人，實則烏合之眾。唯有鐵氏四兄弟難纏——鐵飛龍使一對水磨鋼鞭，招式暗藏武當‘兩儀鞭法’；鐵飛虎擅打毒蒺藜，袖中機關千變萬化；鐵飛狼的狼牙棒重達六十斤，專破內家功夫；鐵飛豹的雙鉤則是‘虎撲十三式’，專攻下盤。”他說到此處，指尖在地面劃出四道弧線，“此四人情同手足，但若折損其一，余者必亂。”

慕容峰鬼頭刀鞘輕叩地面，沉聲道：“如此，我等可設下‘斷尾’之計。”他抽出半截刀刃，在火上一烤，刃身騰起淡藍火焰，“待匪首近前，以火箭射其坐騎，趁亂取鐵氏性命。”石旅帥頷首，忽聽得廟外傳來夜梟長鳴，聲如裂帛。

卻說山匪營中，陳大麻子將偃月刀重重拍在案上，震得酒碗里的蛇血四濺。他盯著錢六的首級，疤臉上青筋暴起：“廢物！探了半輩子風，連人數都數不清！”鐵飛龍撿起地上滾落的眼珠，放在掌心把玩：“大哥，那王五與牛放模樣有七分相似，莫不是……”話未說完，帳外突然傳來馬嘶，一匹快馬疾馳而至。

“報——”傳令嘍啰滾鞍下馬，“石旅帥營中升起三盞孔明燈，似在向東南求援！”陳大麻子瞳孔驟縮，抓起案上的青銅令牌。這令牌正面刻著“青龍會”，背面卻是太平天國的“圣兵令”——他原是青龍會叛徒，又暗中收受清廷好處，此刻兩股勢力的信物在掌心發燙。

鐵飛虎從懷里掏出枚火折子，“嗤”地一聲點燃，火光照亮他嘴角的蜈蚣疤：“大哥，即便有援兵，咱們也能搶在官軍之前得手。那批軍餉里，據說有西洋傳教士的‘天雷子’……”話音未落，帳外突然傳來鐵器墜地聲。眾人驚覺，竟是守夜嘍啰脖頸插著牛放的透骨釘，早已氣絕多時。

陳大麻子獰笑一聲，將令牌狠狠砸向火盆：“好個太平狗！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抓起酒壇猛灌一口，蛇血順著麻坑流下，“鐵家兄弟聽令！你四人率三十精銳，從后山包抄；其余人隨我正面強攻！若誰敢后退半步，錢六便是榜樣！”說罷，他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猙獰的狼頭刺青，那狼眼竟是用活人膽水繪就，在火光中泛著幽幽綠光。

山神廟外，慕容峰伏在斷墻后，望著遠處火把如流螢般逼近。他摸出懷中半塊玉佩，這是牛義從陳大麻子處偷來的信物，正面“青龍會”三字已被磨去，背面卻隱隱透出“白蓮”二字。忽聽得身后傳來衣襟破風聲，朱楠悄無聲息地落在身旁：“峰哥，那鐵飛豹的雙鉤上淬了‘見血封喉’，需小心應對。”

“來得好！”慕容峰鬼頭刀出鞘，刀身竟纏著九節鐵鏈，正是失傳已久的“鎖魂鏈刀”。他手腕一抖，鐵鏈如靈蛇般纏住三丈外的枯樹，“待我先折了這豺狼的爪牙！”此時，陳大麻子的喊殺聲已清晰可聞：“弟兄們！搶了軍餉，咱們去揚州買個花魁娘子！”

鐵氏四兄弟一馬當先，鐵飛龍的鋼鞭在空中舞出漫天鞭影，所到之處，碎石紛飛。石旅帥大喝一聲，大刀橫劈，竟與鋼鞭相撞出火星。慕容峰趁機甩出鏈刀，鐵鏈如閃電般纏住鐵飛豹坐騎的后腿。那馬吃痛人立，鐵飛豹跌落馬下，雙鉤本能地劃出“虎撲”招式。朱楠匕首如毒蛇出洞，直取其咽喉，卻見鐵飛虎袖中突然飛出三枚蒺藜，在半空炸開一團紫煙。

“有毒！”牛放凌空射出三箭，將毒煙驅散。混戰中，鐵飛狼的狼牙棒橫掃而來，馬光、馬明雙棍齊出，使出少林寺“韋陀杵”絕技。三般兵器相撞，竟震得地面裂開蛛網般的紋路。牛義瞅準時機，匕首直插鐵飛狼后心，卻被他背后的玄鐵護心鏡彈開。

陳大麻子見勢不妙，揮舞偃月刀直取石旅帥。這一刀勢大力沉，帶起的罡風竟將石旅帥斗篷撕裂。千鈞一發之際，牛放甩出繩索套住陳大麻子手腕，慕容峰鏈刀飛旋，斬斷其發髻。陳大麻子慘叫一聲，發髻上的骷髏頭墜地，露出里面暗藏的火藥機關。

“不好！是‘火龍雷’！”石旅帥話音未落，骷髏頭轟然炸開。火光中，他奮力推開身旁的朱楠，自己卻被氣浪掀飛，后背重重撞在廟墻上。牛義眼疾手快，撲上去搶過陳大麻子手中的偃月刀，刀鋒一轉，竟將其左臂齊肩斬落。陳大麻子痛呼著滾入火堆，轉瞬被烈焰吞沒。

鐵氏三兄弟見寨主慘死，頓時紅了眼。鐵飛龍鋼鞭狂舞，竟使出武當失傳的“九宮連環鞭”；鐵飛虎毒蒺藜漫天飛射，所過之處草木皆枯；鐵飛狼的狼牙棒每一擊都帶著開山裂石之力。石旅帥強撐著傷痛，大刀劃出“八卦斬”，與慕容峰的鏈刀、朱楠的匕首形成三角之勢，將三人死死纏住。

牛放則帶著馬光、馬明穿梭于匪群之間，牛放的透骨釘專打穴位，馬氏兄弟的少林棍橫掃千軍。激戰正酣，牛義突然躍上廟頂，摘下瓦片擲向鐵飛虎。那瓦片竟帶著凌厲的破空聲，正中其持毒蒺藜的手腕。鐵飛虎吃痛松手，牛放趁機一箭射穿他咽喉。

鐵氏兄弟見三弟慘死，頓時亂了陣腳。鐵飛龍鋼鞭一滯，被慕容峰鏈刀纏住脖頸；鐵飛狼揮棒救援，卻被朱楠匕首刺入肋下。石旅帥抓住時機，大刀高舉過頭頂，喝道：“看刀！”一道寒光閃過，鐵氏兄弟的首級同時飛起，鮮血噴濺在山神廟的斷壁殘垣上，宛如一幅血色畫卷。

嘍啰們見首領盡喪，頓時作鳥獸散。石旅帥望著滿地狼藉，長舒一口氣，忽覺后背劇痛難忍，眼前一黑，險些栽倒。慕容峰眼疾手快，將他扶住：“旅帥！”石旅帥擺了擺手，望向東方漸白的天際：“快收拾殘局，軍餉不能再耽擱了……”

山風掠過，吹起地上殘破的黃巾，“太平圣兵”四字在晨光中若隱若現。這場發生在山神廟的惡戰，終將隨著大渡河的浪濤，成為太平天國戰史上一段傳奇。而那半截刻著“白蓮”的玉佩，卻在慕容峰懷中微微發燙，似在預示著更大的陰謀，仍在暗處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