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里度過了一個月。我的手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我和語嫣本以為今天又是麻木的一天,可估計是上天也不忍心讓我們在這個白色世界一直麻木沉淪下去,于是他派來了一個可愛的生命。
語嫣最近“重感冒”癥狀更嚴重了,話不會說了,只會“啊啊啊”的叫嚷,掛吊針時總是一個人歪著頭傻笑。我總看見護士和醫生對她悲傷的嘆息。
今天早上,林妍姐姐(一個護士)把窗子打開——我們每天都有曬太陽的時間。語嫣“啊啊哇哇”地叫著,享受的曬著太陽,但時不時會痛苦的皺眉,捂著頭抽泣。我沉默地揉捏著被子,忽然,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從窗外傳來。
我眼睛一亮,是平安!平安是一只肥肥的麻雀,巢筑在醫院里,好多小病人都喜歡它。平安落在窗臺上,它有一只腳是瘸了的,那只腳蜷在腹下,平安“唧唧啾啾”地叫著,撲著翅膀落在我的床頭,我咳嗽了一聲,忙捂住嘴,喃喃對平安說:“平安,不要在病房里,你會生病的……”平安明顯聽不懂,它歪了下腦袋,啄食了一粒早飯時掉在地上的米粒兒,我伸出手,想阻止平安:“平安!不干凈!米粒都掉在地上了!”我因為多次注射打針而變得猙獰的手剛碰到平安,它就受驚的閃開,飛到了語嫣手上。我愣愣地坐著,腦中浮現那天從ICU里出來時母親恐懼的神情,莫名有些不安。
語嫣手足無措地看著平安,嘴里“啊啊”叫喚,平安在她手上站了一會兒就在我們失望的目光中飛走了。林妍姐姐也早就離開了病房。
“咔噠”門開了,母親走了進來。我最近吐字越來越含糊,甚至不會組織語言了,母親帶了一本一年級的拼音繪本,一字一字教我和語嫣讀字、認字。語嫣有時也會喊她媽媽。在讀繪本的過程中,母親幾次用悲傷的目光看著語嫣,時不時走神失聲,甚至流淚。語嫣昨晚的疼痛加重了,第二次進了ICU,再稍微緩過來后又昏睡過去,醒來后就向近視高了好幾度一樣,瞇著眼睛看所有事物。語嫣到現在鼻子上還帶著一個玩意兒,林妍姐姐說是叫“鼻枕”。
下午,母親講完了一個故事,我們又要做檢查,她也只好離開了醫院,沒想到,這一次的告別,是母親對語嫣說的最后一句話……
“快!除顫器!病人心跳驟停了!”語嫣做檢查時忽然犯了頭疼,然后就是醫護人員急切的聲音,語嫣緊閉著眼睛,粗密的睫毛襯得她臉色白的發紫。我坐著輪椅停在ICU的門口,母親焦急地轉著圈,淚汗混雜在臉上——她已經把語嫣當成了女兒。我也急切的狠狠錘打輪椅扶手,后面還站了一個面容慈祥的阿婆,她是語嫣所在孤兒院的院長,她正沉默的坐在長椅上,拿著手帕時不時拭去淚水。我恐懼的想:“不是感冒嗎?為什么語嫣她會這樣!”
過了一會兒,語嫣躺著的移動床被推了出來,醫生護士們都沉默不語。
“喜樂!”母親和院長喊著語嫣的小名撲了上去,一名醫生為語嫣蓋好被子,垂著上眼皮說:“盡力了,小姑娘就像天使一樣,一聲不吭,直到徹底昏死。她就像來凡間渡劫的天使,劫渡完了,她也該回去了……”母親和院長愣住,我用右手轉動輪椅的輪子,努力地來到語嫣身邊,嘴角噙笑,眼角噙淚。
“白語嫣,你渡完劫了,那我呢?不是說好出院后要一起去踏遍祖國嗎?”我第一次叫她全名,母親和院長靜靜地看著我和……一個沉睡的天使……我微笑著,但滾出了眼淚:“白語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低頭親了下她冰涼的額頭,一滴淚珠滴在她臉上,我把淚珠擦掉:“再見,我的天使朋友。”
愿我可愛的天使朋友在那一邊一切安好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