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
這【挑戰者】有點培養勇者的意思了。
想發揮它的神異,要么是越級挑戰的天驕妖孽,動輒“磨滅大道”、“獨斷萬古”的那種;要么依靠團隊協作,抱團打怪搶人頭。
但遺憾的是,洛嵐現在都做不到。
他不是什么特種兵王、王牌間諜、職業殺手……只是一個被AI卷失業的前端碼農,連切菜都切不了細絲的那種。
也沒有什么“虎軀一震,英豪納頭就拜”的光環,至今還在為異世界語言文字和購買基礎裝備而發愁。
法提斯早已廢除奴隸制,買強大奴隸再殺死這條路也行不通。
況且他也沒錢買。
馬廄外的雨聲“滴滴答答”,還在那兒不停地下。
洛嵐起身抱著雙膝坐在稻草堆上,望著時不時被閃電照亮的黑暗,很久很久……
馬廄外的風雨聲,馬廄內勞動者的呼嚕聲,馬匹受驚地嘶鳴聲,木材嘎吱作響聲……一切極其吵鬧,又極為寂靜,令人恐懼莫名。
“我要活著?!?
許久許久,洛嵐不甘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
“不擇手段的活著!”
“我要不擇手段地活下去!該死的異世界!我踏馬要強j全世界!”
突然,洛嵐推開窗戶,朝天豎著中指,憤怒地大吼大叫。
“喂,吵死人了!發什么瘋?給我安靜睡覺!”
旁邊的隔間傳來不滿的呵斥。
“呃,抱歉,抱歉。”
洛嵐的氣勢一下就被打斷了。
新人冒險者大部分很窮,不是妄想發大財的城鎮愣頭青,就是失業后被迫進這行的年輕人,亦或者家里容不下的次子。
入城打工的農民也好不了多少,以往豐厚的種植收益,正在隨著魔導技術的進步而快速下滑。
農民剪刀差收割城鎮居民,其實只是苦哈哈們不敢抱怨導致經濟困境的正主,隨便找個好欺負的群體謾罵一番以求發泄而已。
每天住酒館、旅社,就如同在地球天天住星級酒店,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這些人要么找幾個值得信賴的朋友一起合資住酒館單間,打通鋪。
不然,就像洛嵐這樣,租住在旅館的馬廄里,睡在稻草堆上。
這樣一群又苦又累的暴躁老哥,吵到他們睡覺,扁你沒商量。
‘去找治安官說有人要殺我?會被當成鬧事拘留吧。’
‘去冒險者協會下護衛委托……沒錢?!?
‘跑路?沒錢啊。也不知道跑去哪里。’
漫漫長夜,難眠的洛嵐伸出手指比比劃劃,一邊思索著自保的策略,一邊默默復習著自己掌握的異世界文字。
了解這里,提高對這兒的認知,才能更好的的生存。語言和文字,無疑是最好的途徑。
暴風雨緩緩收歇,天際剛露出一抹暗淡朝霞時,洛嵐急匆匆來到附近的一處自由市場。
很多冒險者不滿冒險者協會和街頭商鋪的物資回收價,不愿意辛苦背回來的破銅爛鐵被膝蓋價收購。
因此就有了這些自發成型的交易市場的出現。
為了活著,為了在危險的異世界活著,洛嵐需要武器和防具。
武器工坊流水線出品的精鐵制式長劍標準售價15金鎊?!咂焚|的鋼暫時還做不到規模量產。
去鐵匠鋪私人訂制一把同款,那價格至少翻倍。
他手頭的資金不到10金鎊,既要買武器又要買防具,是無論如何也負擔不起的,就只能來這里了。
細雨濛濛,打在街邊店鋪的瓦片上,發出輕微的滴答聲。
自由市場的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銹跡和血腥味。
清晨時分,攤位并不多。
尤其是在這么一場暴風雨夜后。
稀稀疏疏的攤販們點著提燈,身形樣貌半遮在黑暗中,叫賣吆喝也斷斷續續。
這些攤主看到來了一個買家模樣的年輕人,小有騷動,叫賣得更加起勁。
洛嵐即使沒有發動【敵意感知】,似乎也能從他們身上感知到或濃或淡的敵意。
他走到一處攤前詢問:“老板,這皮甲怎么賣?”
在這人身上,洛嵐沒有感知到那種強烈想坑人的敵意。
這位攤主包裹嚴實得宛如中東婦女,攤位上擺滿了锃亮的刀劍和甲胄。
單手劍,雙手劍,長柄刀……同款武器的大小、質地完全一致,在劍柄的某個位置上都有著一道磨掉的痕跡。
皮甲,鑲鐵皮甲,鏈甲衫……同款護甲的制作工藝也是分毫不差,頸口部位都有一處不起眼的打磨。
相較其他攤位五花八門的雜貨,這位攤販的東西只有這幾種,不僅嶄新如新,還充滿了工坊流水線的標準質感。
而其他攤位的武器防具不是坑坑洼洼,就是一片片的血漬銹跡。
洛嵐就是再不懂冷兵器,也能瞧出這家的貨比其他家強不少。
“單手劍7金,雙手劍和長柄刀10金,皮甲7金,鑲鐵皮甲30金,鏈甲衫35金。錢貨兩訖,概不賒欠。”
黑布頭巾下傳出攤主沙啞的假音。
這個價位,差不多是制式武器打了七折。
但……洛嵐還是買不起。
洛嵐翻了翻這攤位上的皮甲。
皮甲由老皮經過清洗、鞣制、晾曬、油浸、壓實、塞鐵、涂漆……等復雜工序,才能制成這樣一副輕便靈活又不失堅韌的好甲。
曾經,棉甲、布甲和皮甲是裁縫店最主要的商品,也是最要緊的收入來源。
“不會做輕甲的裁縫不是好軍火商?!?
現在,各家工坊流水線生產的輕甲又便宜又好用,把裁縫店的這項業務搶的七七八八,還把價格打下來了。
而這些貨絕對是大工坊里流出來的東西,那些遮掩的痕跡,應該是工坊的標記。
很想要??!
‘可錢不夠啊?!鍗共挥傻悯久?。
“喂,小兄弟,他那邊的貨太貴,要不來我這里瞧瞧?!迸赃厺M臉胡茬的攤主招呼著。
洛嵐朝打招呼的胡茬攤主微微一笑,扭過頭朝黑布哥開口:“6金,我要這一副皮甲?!?
“不行……”
“那就算了,你‘慢慢’賣吧。我去看看其他人的貨了。”洛嵐重音咬字。
語畢,作勢欲走,沒有半點猶豫。
一步,兩步,三步……
“等等。”
果然,聽到“慢慢”一詞的黑布哥出聲留客,“6金就6金,給錢吧。”
耶——!
洛嵐內心歡呼雀躍,表情仍面不改色,交錢、拿貨。
他抱起皮甲,快步離開,多繞了幾個彎,一口氣跑回到旅館馬廄,敲開一個隔間。
一個有雀斑的青年一把推開隔間門:“混蛋,大清早……”
一把鐮刀橫在了他的脖頸上,打斷了他的起床氣。
“嗨,老兄,冷靜,錢袋在我內褲里,我全部家當都在里面了。我就一搬磚的,別殺我。”
洛嵐喘了喘氣,收回鐮刀:“我不是搶劫的,喏,聽說你一直想做冒險者,防具一直沒湊齊吧?看看這個,上好的皮甲,全新?!?
“你怎么……欸,還真是好貨?!比赴咔嗄晁查g被皮甲吸引,“多少錢?”
洛嵐貼心地幫雀斑青年套上皮甲試穿:“9金鎊,比工坊里的便宜多了,不是嗎?”
“也就便宜了一金鎊,那我為什么不去工坊買?7金鎊,再多一枚銅便士我都不要!”
雀斑男穿著皮甲舒展筋骨,尺寸意外的合適。
“好吧,該死的精明鬼,8金鎊,這是最低價。你不可能找到比這還質優價廉的,不買我就走了。
老實說,這就是大工坊里流出來的好貨,我就是在大工坊里打工的,懂的都懂?!?
洛嵐作勢要扒下皮甲。
“等等,我買了?!比赴吣新宰鳘q豫,掏襠取出錢袋,點了點,又挪開稻草堆,向下挖了挖,又是一個錢袋,“喏,8金鎊?!?
洛嵐似笑非笑地接過金幣:“‘我全部家當都在里面了’?”
雀斑男訕笑:“對了,你怎么知道我想當冒險者?你認識我?”
“廢話,這世道,十個年輕人里九個都指望當冒險者發大財?!?
就這樣,洛嵐快速往返在自由市場和各個旅館的馬廄,向那些年輕的“預備冒險者”倒賣頭巾男的武器防具。
做一單就換一個馬廄,比賣葉子還小心。
每單利潤多則賺兩三金鎊,少則一金鎊,只賣皮甲和刀劍,主打一個薄利多銷。
在太陽徹底光耀整片大地前,洛嵐兜里的資金來到了42金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