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市垣的晨霧裹著銅臭味。柳清歌站在白氏錢莊的金漆匾額下，看著往來商客將命格文書典當換取金銖。當鋪伙計的秤盤上，浮動著抽取的生辰八字，像一條條被掐住七寸的小蛇。

“客官當點什么？“柜臺后的獨眼掌柜抬起眼皮，“陽壽、姻緣、武運，今日武運的行情最好?！?

柳清歌將霜華劍拍在柜臺。劍身灰燼突然活過來，在烏木臺面烙出北斗紋：“我要見三生爐?！?

掌柜的獨眼閃過一絲銀芒，那是星髓入腦的征兆。他枯瘦的手指按在暗格機關上，整間當鋪突然翻轉。柳清歌在墜落的瞬間拔劍刺入墻壁，劍尖刮出的火星照亮了甬道壁畫——三百年前的天市垣少主白無涯，正將金錯刀刺入初代圣女的后心。

落地時寒氣刺骨。九盞人皮燈籠懸在玄鐵穹頂，照出中央三丈高的青銅巨爐。爐身浮雕著交媾的男女，他們的五官會隨著火光扭曲變幻，時而歡愉時而痛苦。更詭異的是爐中火焰，那是由無數掙扎的命格凝聚成的蒼白冷焰。

“這是比三生爐更早的欲鼎?！瓣幱爸凶叱鰝€侏儒，他脖頸上套著七枚金環，“白家祖上靠它熔煉欲念，制成操控人心的金銖?！?

柳清歌的劍抵住他咽喉：“帶我去真的三生爐。“

侏儒咧嘴一笑，金環相撞發出攝魂鈴響。霜華劍突然沉重如千鈞，劍紋中的灰燼滲出黑色黏液。柳清歌當機立斷棄劍后撤，原先立足處已被黏液腐蝕出三尺深坑。

“清歌姑娘還是這般急躁?！鞍琢臓t后轉出，金錯刀挑著個琉璃瓶，瓶中懸浮著蕭煜的半透明魂魄，“想要這個，就得拿圣女淚來換?！?

爐火突然暴漲。冷焰中浮現蕭燃的面容，他心口的黑洞正在吞噬爐中命格：“你以為三生爐只能逆轉命格？“他的聲音混雜著萬千魂靈的哀嚎，“它還能把謊言煉成真相，比如......“爐壁應聲浮現幻象：

十五歲的蕭煜跪在祠堂，看著母親將匕首刺入蕭燃胸膛。但這一次，執刀的手變成了柳清歌，而倒在血泊中的是蕭煜！

“休想亂我心智！“柳清歌咬破舌尖，精血噴在霜華劍上。灰燼遇血沸騰，凝成北斗劍陣絞碎幻象。白璃趁機擲出金錯刀，刀身商印化作金鎖纏住霜華劍。

玄螭的骨笛聲就在這時穿透地宮。被囚禁在爐中的鮫人魂魄突然暴走，冷焰變成幽藍。柳清歌看見蕭煜的魂魄睜開眼，朝她做了個口型：

“刺爐心！“

霜華劍突然自行飛起。劍尖沒入爐身交媾浮雕的臍眼，整個三生爐劇烈震顫。爐蓋掀開的剎那，數萬道命格沖天而起，在穹頂撞出星圖裂縫。白璃的金錯刀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心口。

“原來我也是棋子......“她慘笑著捏碎琉璃瓶，蕭煜的魂魄化作流光遁入裂縫，“去九幽塔......那里有......“

九幽塔的影子投在天市垣上空時，七十二坊同時響起招魂鈴。商販們撕下人皮面具，露出星髓侵蝕的晶化面孔。他們的推車上不再販賣綾羅綢緞，而是擺滿浸泡著命格的琉璃罐。

柳清歌踏著飛檐奔向巨塔，霜華劍不斷震顫。劍柄處的灰燼正在重組，浮現出蕭煜前世被刺穿的畫面。每一次劍刃破空，都會帶起星塵般的記憶殘片：

三百年前，九幽塔曾是誅魔臺。初代圣女將金錯刀刺入守閣人胸膛，用他的心頭血啟動三垣結界。而此刻塔尖懸浮的正是那柄金錯刀，刀身纏繞著蕭煜的魂魄。

“你終于來了。“蕭燃的聲音從塔內傳出。他心口的黑洞已擴張至全身，整個人如同星蝕形成的剪影，“看看這滿城傀儡，這才是真正的天軌——眾生命運皆系三星！“

塔門洞開的瞬間，柳清歌被星髓洪流吞沒。無數晶化手臂將她拖向塔心，那里立著尊九頭十八臂的魔神像。蕭燃就嵌在魔神眉心，手中握著半塊三生爐殘片。

“用你的圣女淚激活神像?！笆捜嫉耐追至殉呻p星，“否則我就捏碎這縷殘魂。“他抬手展示困在金錯刀中的蕭煜，那魂魄正被星髓蠶食。

柳清歌的劍垂落三寸。魔神像突然活過來，九張口中吐出不同聲音：

“殺了他！當年是他害你滅門！“

“放下劍，你就能和蕭煜歸隱山林......“

“看看塔外！那些百姓的命都在你一念之間！“

霜華劍突然發出鳳鳴。劍身灰燼盡褪，露出晶瑩如玉的真容——這竟是初代圣女的脊骨所化！柳清歌福至心靈，反手將劍刺入自己心口。

“你瘋了？！“蕭燃的嘶吼中帶著恐慌。圣女心血順著劍紋流淌，喚醒塔內塵封的誅魔陣。金錯刀應聲而斷，蕭煜的魂魄化作流光沒入劍鋒。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三生爐?！傲甯璋纬鲅獎Γ赶蚰裣裉祆`，“以我心頭血，鑄你萬世劫！“

塔外突然傳來玄螭的《九曜歌》。鮫人遺骸從四面八方涌來，它們的骨殖在歌聲中化作鎖鏈。白璃的殘魂出現在塔頂，手中握著真正的三生爐殘片：“白氏罪孽，由我終結！“

三塊殘片在魔神像頭頂合攏，爆出的強光中浮現初代圣女的嘆息：“癡兒......“嘆息化作萬千劍雨，將魔神像連同蕭燃一起釘入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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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柳清歌抱著霜華劍走出廢墟時，朝陽正刺破云層。劍柄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裂痕，隱約可見蕭煜的魂魄沉睡其中。玄螭的骨笛插在焦土上，笛孔中飄出最后縷鮫綃：

**“九幽塔底還有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