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細密的雨絲在博物館的琉璃瓦上織成一層薄紗。寧子止站在展廳門口，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這味道讓他想起童年，父親總愛在書房點沉香，母親則在一旁修復古籍。

“等等。”沈昭突然拽住他衣袖，“你聽。”

寧子止屏息凝神。展廳深處傳來細微的瓷器碰撞聲，像是有人在把玩茶具。這聲音讓他想起父親收藏的那套宋代建盞，每次有重要客人來訪，父親都會親自沏茶。

“林教授...”他喃喃道。

沈昭的指尖按在他腕間青蓮印記上：“記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碰任何帶鳥篆的東西。”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尤其是...”

話音未落，一陣冷風從展廳深處襲來。寧子止看見沈昭的馬尾辮被風吹起，發(fā)梢掃過她耳垂上的青銅耳釘。那耳釘的紋路，竟與古籍中的青銅碎片一模一樣。

“尤其是不要相信任何人。”沈昭說完，率先踏入展廳。

寧子止跟在她身后，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這聲音讓他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夜，他站在醫(yī)院走廊，聽著皮鞋聲由遠及近，最后停在自己面前...

“小心！”沈昭突然轉身，唐刀出鞘的寒光打斷他的回憶。

寧子止這才發(fā)現，自己不知不覺再次走到《韓熙載夜宴圖》前。它不知為何竟修復完整，畫中人物不知何時全都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他。樂師手中的琵琶弦無風自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退后！”沈昭一把將他拉到身后。

就在這時，畫中韓熙載突然開口：“寧公子，別來無恙。”

寧子止感覺后背發(fā)涼。這聲音...分明是父親的聲音！

“子止，”畫中人物繼續(xù)說著，聲音卻變成了母親，“到媽媽這里來...”

沈昭的刀尖直指畫心：“裝神弄鬼！”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刀身上，“破！”

刀光如銀龍直撲畫卷，卻在即將觸及畫布時被一道金光彈開。寧子止看見畫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鳥篆，那些文字像活物般蠕動，組成一個巨大的符陣。

“沒用的。”寧子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這可是用爸媽的血畫的符。”

寧子止猛地轉身，看見弟弟站在展廳門口。十年過去，寧子期的容貌卻停留在十歲那年，只是眼神陰鷙得可怕。

“你...”寧子止感覺喉嚨發(fā)緊，“你不是...”

“死了？”寧子期輕笑，“是啊，和爸媽一起死的。”他緩步向前，手中握著一面黑色幡旗，“哥，你知道爸媽為什么收藏那么多古籍嗎？”

沈昭的刀尖微微發(fā)顫：“閉嘴！”

“為什么？”寧子期歪頭看向寧子止，“因為他們一直在找打開歸墟的方法啊。”他扯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疤痕，“用你的血打開歸墟，復活我。”

寧子止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暴雨夜，父母在后座爭吵，母親懷里抱著個檀木匣子...突然一道閃電劈中橋墩，父親猛打方向盤...

“不是的！”沈昭突然抓住他手腕，“那天我是去阻止...”

“阻止什么？”寧子期打斷她，“阻止我爸媽打開歸墟之門？”他轉向寧子止，“哥，你知道為什么你能看懂鳥篆嗎？因為那是爸媽用禁術刻在你血脈里的！”

寧子止感覺腕間青蓮印記發(fā)燙。他低頭看去，發(fā)現印記正在蔓延，像藤蔓一樣爬滿手臂。

“別聽他的！”沈昭的刀鋒指向寧子期，“你父母是被破曉蠱惑了！他們想用你的血...”

“用我的血做什么？”寧子止感覺呼吸困難。

寧子期突然大笑：“用你的血打開歸墟，復活我啊！”他眼中泛起血色，“可惜他們失敗了，只召回一具行尸走肉。”

沈昭的刀光驟然暴漲：“夠了！”她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刀身上，“以吾精血，破汝邪障！”

唐刀化作青龍直撲寧子期。后者不慌不忙展開幡旗，旗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鳥篆：“晚了。”他輕笑，“哥，你還沒發(fā)現嗎？從你踏入博物館那一刻，儀式就已經開始了。”

寧子止突然感覺腳下地磚變得滾燙。低頭看去，青磚縫隙滲出暗紅色液體，勾勒出巨大的陣法圖案。那些液體...是血！

“這是...血祭大陣！”沈昭臉色驟變，“你故意引我們來...”

“沒錯。”寧子期張開雙臂，“以觀自在者之血為引，以燭龍后裔之魂為祭，再加上我這個至親血脈...“他眼中泛起瘋狂，“足以打開真正的歸墟之門！”

整個展廳開始震動。展柜里的文物紛紛碎裂，青銅器化作齏粉，瓷器迸裂成片。寧子止感覺體內的靈力不受控制地外泄，腕間青蓮印記綻放出刺目金光。

“子止！”沈昭突然撲過來抱住他，“相信我！”

她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衫傳來，寧子止聞到她身上清苦的檀香混著血腥氣。記憶如潮水涌來：前世祭壇上，她也是這樣抱著他，劍鋒卻對準自己心口...

“以吾魂為契，護汝周全...”沈昭在他耳邊低語，聲音帶著決絕。

寧子止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不！”

但已經晚了。沈昭的眉心裂開一道金線，磅礴的靈力如江河倒灌入他體內。寧子期發(fā)出憤怒的咆哮：“你竟敢！”

“記住...”沈昭的身體開始透明，“歸墟不是終點...青燈才是...”

她的身影化作點點金光消散。寧子止感覺體內靈力暴漲，青蓮印記蔓延至全身。他抬手，虛空凝出一柄青玉長劍。

“你殺了她...”寧子止的聲音冷得嚇人。

寧子期狂笑：“她本就該死！十年前就該死！”幡旗揮舞，無數怨靈從旗面涌出，“現在，讓我們完成儀式吧，哥哥！”

寧子止舉劍，劍鋒映出他冰冷的眼神：“你錯了。”青玉長劍劃破長空，“我不是你哥哥。”

劍光如虹，斬斷幡旗。寧子期慘叫一聲，胸口裂開金色傷口。整個血祭大陣開始崩塌，地面裂開深淵。

“不！”寧子期瘋狂地撲向裂縫，“歸墟！我的歸墟！”

寧子止冷眼看著他墜入深淵。最后一刻，寧子期突然抬頭，露出詭異的笑容：“你以為結束了嗎？哥哥...這只是開始...”

轟隆一聲，整個博物館坍塌。寧子止站在廢墟之上，手中青玉長劍化作一盞青燈。燈芯跳動著熟悉的金色火焰，那是沈昭的氣息。

遠處傳來警笛聲。寧子止低頭看向腕間青蓮印記，輕聲說：“等我。”

他轉身走向夜色深處，青燈照亮前路。在他身后，廢墟中升起無數金色光點，凝聚成沈昭的虛影，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