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殘卷余音
- 神說自由
- 天上之痕
- 2399字
- 2025-02-07 20:06:52
沈昭突然剎住腳步,濕透的馬尾掃過寧子止鼻尖。巷口便利店的光暈染在她側(cè)臉,他這才看清她右耳垂綴著枚青銅耳釘,形制竟與實驗室古籍里的殘片如出一轍。
“你早就認(rèn)識我?”寧子止盯著她耳釘,“剛才你聽到我喊你名字時,左手無名指抖了三下。”
沈昭正在給傷口纏繃帶的手頓了頓:“觀察力不錯,可惜用錯地方。”她突然逼近半步,沾血的指尖抵住他喉結(jié),“聽著,從現(xiàn)在開始,每句話都可能要命……你父母怎么死的?”
寧子止后背撞在潮濕的磚墻上:“車禍...十年前暴雨夜,他們開車去博物館送修復(fù)好的敦煌殘卷...”
“殘卷內(nèi)容?”
“《大般涅槃經(jīng)》后秦譯本,不過有段奇怪的夾注...“他忽然僵住,記憶像被撬開的蚌殼,“是鳥篆!和今天青銅碎片上的文字很像!”
沈昭的刀鞘“咔“地卡在他頸側(cè):“念出來。”
“觀自在者...見天地心...”寧子止感覺喉間的壓迫感驟增,“后面還有半句!當(dāng)舍諸相...破障...”
刀鞘突然撤開。沈昭轉(zhuǎn)身時肩膀在細(xì)微顫抖:“林守真失蹤前最后說的,就是這句話。”
便利店暖光將兩人影子拉長又重疊。寧子止望著她繃帶滲血的背影:“你認(rèn)識林教授?”
“他是我...“沈昭的聲音被雨聲吞沒,忽然抬手指向馬路對面的仿古建筑,“看那。“
海州博物館的琉璃瓦頂在雨中泛著青灰色,本該緊閉的鎏金大門卻隙開一道縫,像巨獸咧開的嘴。寧子止摸到手機(jī)推送的暴雨紅色預(yù)警,此刻卻看見館內(nèi)隱約有燭光搖晃。
“不對勁。”沈昭按住刀柄,“閉館時間是五點,現(xiàn)在...”
話音未落,寧子止的手機(jī)再次震動。還是那個號碼:
“展廳C區(qū)《韓熙載夜宴圖》前,你只剩七分鐘。——林教授“
沈昭突然拽過他手腕,青蓮印記正在發(fā)燙:“是引路符!有人在用你的血定位!”她猛地扯開他襯衫紐扣,鎖骨下方赫然浮現(xiàn)出蔓延的血色紋路。
“什么時候中的咒?”
“在實驗室...那些霧氣鉆進(jìn)傷口時...“寧子止突然想起古籍扉頁的朱砂印,“等等!那本《云笈七簽》的收藏章是林守真印!”
沈昭的瞳孔倏地收縮。她扯斷自己那枚青銅耳釘按在他掌心,金屬瞬間熔化成液體滲入皮膚:“暫時屏蔽氣息,但撐不過一刻鐘。現(xiàn)在回答我——”她的氣息噴在他耳畔,“要逃命,還是賭一把真相?”
寧子止望著博物館幽深的門縫,父母焚毀前的最后通話突然在腦海炸響:“子止,那幅畫...畫里有...”當(dāng)時電話那頭傳來刺耳的剎車聲。
“我要進(jìn)去。”他反握住沈昭冰涼的手,“但你可以不用跟來。”
沈昭嗤笑一聲甩開他:“自以為是。”唐刀已然出鞘三寸,“記住,進(jìn)去后別碰任何帶鳥篆的東西,尤其是——”
尖利的鴉鳴撕裂雨幕。數(shù)十只紅眼烏鴉從博物館穹頂俯沖而下,沈昭的刀光織成銀網(wǎng),卻仍有漏網(wǎng)之魚掠過寧子止頭頂。他下意識抬手遮擋,腕間青蓮印記突然迸發(fā)金光,烏鴉在尖嘯中化作黑灰。
“尤其是別讓血沾到古物。”沈昭把后半句說完,眼神復(fù)雜地瞥過他手腕。
推開青銅門的瞬間,寧子止聞到熟悉的沉香味。這是他童年最熟悉的展廳,此刻卻像被裝進(jìn)扭曲的萬花筒。漢代陶俑在玻璃柜里轉(zhuǎn)動脖頸,唐代三彩馬的眼珠隨他們移動,而本該是《韓熙載夜宴圖》的位置...
“變成了《骷髏幻戲圖》。”沈昭的刀鋒映出畫中慘白的骷髏,“黃泉幻境。”
畫中骷髏突然抬起指骨,懷中的小骷髏竟爬出絹帛。寧子止剛要后退,腳下地磚突然塌陷。失重感襲來時,他聽見沈昭的喊聲與十年前的剎車聲重疊:
“抓緊我!”
下墜的黑暗中有螢火亮起。寧子止感覺落在某種柔軟織物上,睜開眼看見漫天星斗——不,是釘在穹頂?shù)囊姑髦椤6组L的紫檀案幾橫陳眼前,上面擺著西周青銅爵與汝窯天青釉,而案后坐著個正在沏茶的和藹老者。
“林...林教授?”寧子止認(rèn)出院史館照片里的人。
老者斟茶的手穩(wěn)如磐石:“十年了,子止。”他推來一盞蟹目青瓷杯,“你父親總說,等你考上研究生,就把那只柴窯筆洗送你當(dāng)禮物。“
沈昭的刀尖突然刺穿茶盞:“夠了!”她眼底泛著血色,“用往生術(shù)操控尸身,不嫌腌臜么?”
茶水在案幾上蜿蜒成小蛇。林教授的皮膚開始剝落,露出下面涌動的蛆蟲:“小姑娘眼力毒啊。”聲音變成男女混響,“但你們不該來壞破曉的好事。”
寧子止突然抓起案上青銅觥砸向燭臺。火焰騰空的剎那,他看見所有器物都浮現(xiàn)出鳥篆銘文——包括沈昭的刀柄。
“東南角!”他沖著沈昭大喊,“那個青銅冰鑒是陣眼!”
沈昭旋身劈開撲來的傀儡侍女,刀光如銀龍直取冰鑒。林教授的尸身發(fā)出尖叫:“你怎么可能看破黃泉九陰陣!”
“因為我是觀自在者。”寧子止擦去鼻血,那些游動的銘文在他視網(wǎng)膜上燃燒,“而你們——”他抓起案上竹簡狠狠摔向地面,“把博物館當(dāng)贗品作坊呢?這楚簡用的居然是機(jī)制宣紙!”
整個幻境開始崩塌。真正的展廳顯露出來,那幅《韓熙載夜宴圖》右下角,赫然多出一枚血色鳥篆印章。沈昭突然悶哼跪地,肩頭傷口鉆出黑色咒紋。
“昭昭!”寧子止脫口而出的稱呼讓他自己都愣住。
“別過來!”沈昭用刀撐住身體,“這是...噬魂咒...”
林教授腐爛的頭顱滾到畫前,嘴里還在發(fā)出咯咯笑聲:“她沒告訴你嗎?十年前那場車禍,就是她親手...”
沈昭的刀貫穿頭顱,黑血濺上夜宴圖。畫中樂師突然開始彈奏,所有人物齊刷刷看向?qū)幾又埂mn熙載的嘴唇翕動,吐出他父親臨終前的遺言:
“小心青...”
整幅畫轟然燃燒,火舌舔舐過的焦痕顯露出隱藏的壁畫——三十三重天階寸寸崩裂,無數(shù)神魔墜落,唯有一盞青燈照出凡人執(zhí)火前行的背影。
寧子止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如洪流破閘。他看見漫天神佛在云端廝殺,自己穿著染血的文官服跪在祭壇,而沈昭高束道冠手持法劍,劍鋒正對向他心口。
“這次輪到我了。”前世沈昭的聲音與現(xiàn)實中重疊。寧子止轉(zhuǎn)頭,看見今生渾身是血的沈昭舉起唐刀,卻不是對著他,而是斬向自己眉心。
“你瘋了!”他撲過去攥住刀柄,鮮血順著指縫直流,“不管前世發(fā)生了什么,我要現(xiàn)在的真相!”
沈昭眼底金芒一閃而逝。她突然扯開衣領(lǐng),露出鎖骨下方與寧子止一模一樣的青蓮印記:“因為你我同命連魂,蠢貨!“刀鋒反轉(zhuǎn)劃開兩人手掌,“以血為契,共承...”
咒語被破窗而入的箭矢打斷。一個黑袍人踏著獵幡旗而降,掀開兜帽,露出與寧子止七分相似的面容:
“好久不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