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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傻子

  • 百篇驚魂鬼事錄
  • 丐幫少主
  • 7062字
  • 2025-06-06 12:14:37

第伍拾肆篇:傻子

在青石溝,所有人都叫他“阿呆”。他本名叫什么,沒人記得,也沒人在乎。阿呆的世界和旁人不同。他總咧著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對著空氣傻笑,對著墻角嘀嘀咕咕,對著飄過的云彩突然大哭。他走路搖搖晃晃,像隨時會散架的稻草人,眼神空洞,卻又時常在某個瞬間爆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專注,死死盯著某個空無一物的地方,仿佛那里上演著只有他能看見的戲劇。

阿呆傻,因為他看得見“線”。

不是縫衣服的線,也不是蜘蛛網。是那種細細的、灰黑色的、像浸透了污水又晾干的頭發絲一樣的東西。它們無處不在。從每個人的頭頂、肩膀、后背、腳踝……絲絲縷縷地垂下來,飄蕩在空氣中,糾纏在一起,像一張巨大而無形的、骯臟的羅網,籠罩著整個青石溝。屋頂、樹梢、牲口棚的欄桿、甚至剛出鍋的饅頭上,都粘著這種若有若無的灰線。

大人們看見他對著虛空抓撓,就罵:“傻子!又發什么癲!”孩子們學著他的樣子,朝他扔泥巴,笑他是“線頭鬼”。只有阿呆自己知道,那些線是活的。它們會像水蛭一樣,悄無聲息地鉆進人的皮膚里,留下冰涼的麻癢感。他試過告訴別人,但換來的是更響亮的嘲笑和厭惡的驅趕。久而久之,阿呆學會了沉默,只是那雙空洞的眼睛里,倒映著常人無法理解的、由無數灰線編織的恐怖世界。

阿呆不怕黑,不怕鬼故事,唯獨怕村里的那口老井。井口用厚重的青石板蓋著,上面壓著半截磨盤,縫隙里長滿了暗綠色的苔蘚。每次靠近那井,哪怕隔著幾十步遠,阿呆都會像被開水燙到一樣猛地縮回來,發出驚恐的“嗬嗬”聲,渾身篩糠似的抖。不是因為井深,也不是因為傳說淹死過人。

是因為那井口,是“線”的源頭。

在他眼中,那沉重的青石板下,正源源不斷地、如同黑色煙霧般噴涌出濃稠得化不開的灰黑色絲線!它們比別處的更粗,更粘稠,像無數扭動的、細小的毒蛇,爭先恐后地鉆出縫隙,然后迅速融入空氣中那張無處不在的大網。井口周圍的灰線,濃密得幾乎成了實質的黑色帷幕,散發著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淤泥、鐵銹和……陳年血腥味的陰冷氣息。阿呆甚至能“聽”到一種極其細微、卻又連綿不絕的“嘶嘶”聲,像是無數線頭在摩擦、在生長。

“傻子!離井遠點!”路過的村民看見他對著井口發抖,不耐煩地呵斥,“再靠近打斷你的腿!”

阿呆抱著頭,踉蹌著跑開,嘴里發出不成調的嗚咽。他知道,那些從井里爬出來的線,是有“味道”的。它們帶著井底深處的冰冷、絕望,還有一種……深深的、令人作嘔的饑餓感。

最近,井里的“線”變了。

顏色不再是單純的灰黑,開始夾雜著一種暗沉粘稠的、如同凝固血塊般的深紅色。噴涌的速度也更快了,像井底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攪動、沸騰。那股陰冷的氣息變得更加濃郁,即使在炎熱的正午,靠近井口也能感覺到一股鉆入骨髓的寒意。更讓阿呆恐懼的是,他“看”到那些新涌出的、帶著血色的線,開始主動地、貪婪地纏繞上每一個靠近井口的村民。它們不再滿足于飄蕩,而是像有意識般,纏繞上人的腳踝、手腕,甚至試圖鉆進人的口鼻!

他看見村長王老栓在井邊和人說話時,一根粗壯的、帶著血色的線悄無聲息地纏上了他的左腳踝,像一條陰毒的蛇,一圈圈收緊。王老栓毫無察覺,只是下意識地跺了跺腳。阿呆急得“啊啊”直叫,指著村長的腳。王老栓低頭看看,又看看阿呆,眉頭一皺,厭惡地啐了一口:“晦氣!死傻子!”

阿呆急得團團轉,卻發不出任何有用的聲音。

第二天,王老栓在自家門檻上絆了一跤,左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骨頭茬子刺穿了皮肉。慘叫聲響徹半個村子。阿呆遠遠地看著,渾身冰涼。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在王老栓摔倒前,纏在他左腳踝上的那根血色細線,猛地繃緊了!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拽了一下!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阿呆的心臟。他開始更加瘋狂地躲避所有人,尤其是那些身上纏繞著血色細線的人。他發現,那些線纏得越緊、顏色越深的人,臉上的戾氣就越重,眼神也越渾濁。村里原本就有的雞毛蒜皮的小摩擦,開始升級為惡毒的咒罵和兇狠的斗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一觸即發的火藥味,連狗都夾著尾巴,不敢大聲吠叫。

阿呆縮在村尾廢棄的牲口棚角落里,抱著膝蓋瑟瑟發抖。他不敢睡覺,一閉上眼,就看到無數血色的線從井口噴涌而出,像活物一樣爬滿整個村莊,鉆進每一扇窗戶,勒緊每一個人的脖子。他感到那些線也發現了自己,它們像嗅到血腥味的蒼蠅,開始有意識地朝他藏身的地方聚攏。空氣中無形的“嘶嘶”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一個悶熱的夜晚,雷聲在遠處滾動,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阿呆被一陣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驚醒!聲音是從村東頭張屠夫家傳來的!緊接著,是女人尖利的哭嚎、砸東西的巨響和……一種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鈍器擊打聲!

阿呆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起來,縮到最黑暗的角落。牲口棚破敗的木板縫隙外,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他驚恐地“看”到,整個村莊上空,那張無形的灰黑色大網,此刻正劇烈地波動著!無數道血色的細線,如同被燒紅的鐵絲,在黑暗中瘋狂地扭動、閃爍!它們從四面八方匯聚,源頭正是那口老井!而所有的血色細線,都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另一端……深深地扎進了張屠夫家的方向!

慘叫和哭嚎聲持續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就突兀地停止了。死寂。一種比之前任何噪音都更可怕的死寂籠罩了村莊。連狗都噤了聲。

阿呆的牙齒咯咯作響,冷汗浸透了破爛的衣衫。他“看”到,那些從張屠夫家方向延伸出來的血色細線,顏色變得更深了,濃得發黑,像吸飽了墨汁。一股濃烈的、帶著鐵銹甜腥味的死亡氣息,順著那些線,如同冰冷的毒液,迅速彌漫開來,污染著整張大網。

第二天,張屠夫家大門緊閉。有膽大的村民湊過去看,透過門縫,只看到一地的血,和散落的……肉塊。消息像瘟疫一樣炸開。恐慌攫住了每一個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知道張屠夫一家四口,一夜之間,沒了。

只有阿呆“看”到了更多。他“看”到張屠夫家里,那濃稠的血泊中,無數條吸飽了鮮血、變得粗壯無比的血色細線,正像吃飽喝足的毒蛇,慵懶地蠕動著,緩緩縮回地下,縮回那口老井的方向。井口的青石板縫隙里,滲出了暗紅色的液體,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

“鬼!有鬼啊!”終于有村民崩潰地喊了出來。

“是井!是那口井里的東西出來了!”有人想起了古老的、被刻意遺忘的傳說。

“是傻子!是那個傻子招來的!”不知是誰,在極度的恐懼中,將矛頭指向了最顯眼也最無力的阿呆。他那雙能“看見”的眼睛,此刻成了最好的靶子。

恐慌迅速轉化為暴戾。一雙雙布滿血絲、充滿了恐懼和瘋狂的眼睛盯住了縮在角落里的阿呆。他們身上的灰黑色細線劇烈地扭動著,其中纏繞的血色部分變得更加刺目。無形的“嘶嘶”聲在阿呆腦中轟鳴,幾乎要撕裂他的神經。

“打死他!這個災星!”

“燒死他!祭井!”

“把他扔進井里!填了那口邪井!”

憤怒的村民舉著鋤頭、鐮刀、木棍,像一群被恐懼驅使的野獸,朝著阿呆藏身的牲口棚涌來!他們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扭曲拉長,仿佛無數從地獄爬出的惡鬼。那些纏繞在他們身上的血色細線瘋狂舞動,像嗜血的觸手,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嘗新的恐懼和血肉。

阿呆嚇得魂飛魄散,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他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野狗,怪叫一聲,撞開牲口棚搖搖欲墜的后板,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村后的亂葬崗!

亂葬崗是青石溝埋葬無主尸骨和夭折孩童的地方。荒草叢生,歪斜的墓碑如同斷裂的肋骨。陰風在這里打著旋兒,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阿呆深一腳淺一腳地狂奔,身后是村民憤怒的咆哮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他慌不擇路,腳下突然一空!

“噗通!”

冰冷的、帶著濃烈土腥味和腐爛氣息的泥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掉進了一個塌陷的墳坑里!坑底積著渾濁的雨水和腐爛的淤泥。

追來的村民圍住了墳坑,火把的光亮驅散了部分黑暗,卻將坑底映照得更加陰森可怖。阿呆像個泥猴,在冰冷的泥水里掙扎撲騰,臉上糊滿了黑泥,只有一雙眼睛驚恐地圓睜著,倒映著坑沿上那一圈猙獰扭曲的臉孔和跳動的火焰。

“就在這兒!燒了他!”有人叫囂著,點燃了一把干草,就要往下扔。

就在這時,阿呆的目光穿透渾濁的泥水,落在了墳坑底部——那被雨水泡得發黑的爛泥里,赫然躺著半截腐朽的薄皮棺材!棺材板早已爛穿,露出了里面……一具小小的、蜷縮著的骸骨。

骸骨很小,像個嬰兒,但骨頭卻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黑色。骸骨的頭顱上,沒有頭發,只有……無數根細密的、如同黑色血管般凸起、虬結盤繞的紋路!那些紋路并非靜止,它們正極其緩慢地、如同活物般在顱骨表面蠕動!而在骸骨的胸腔位置,本該是心臟的地方,卻纏繞著一大團糾結的、如同活體線蟲般不斷扭動、伸縮的……灰黑色絲線!

這團線比他見過的任何“線”都要粗壯、粘稠、充滿邪惡的生命力!它像一顆寄生在骸骨中的、由純粹惡意構成的黑色心臟,正隨著一種無聲的韻律搏動著!

阿呆的呼吸驟然停止!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甚至壓過了對坑沿村民的恐懼!他認出來了!這股氣息……這股冰冷、絕望、帶著無盡饑餓感的陰邪氣息……和井口噴涌出的線,一模一樣!不!更古老!更純粹!這墳坑里的骸骨和它胸腔里的線團,才是源頭!那口井……只是它蔓延出去的、一個更大的“巢穴”出口!

就在他意識到這點的瞬間,那骸骨胸腔中蠕動的黑色線團猛地一顫!仿佛感應到了活人的氣息和極致的恐懼!緊接著,坑底冰冷的泥水突然像燒開一樣劇烈地翻滾起來!

“咕嚕……咕嚕……”

渾濁的泥水冒出無數粘稠的氣泡,散發出比之前濃郁十倍的腐爛惡臭!

“啊!那是什么!”坑沿上一個眼尖的村民驚恐地指著翻滾的泥水。

只見無數條粗如兒臂、通體漆黑、表面濕滑粘膩的“線”,如同被驚醒的毒蛇群,猛地從翻滾的泥水中暴射而出!它們不再是飄渺的細絲,而是擁有實體的、充滿力量的恐怖觸手!帶著刺鼻的腥風和尖銳的破空聲,閃電般卷向坑沿上的人群!

“噗嗤!”

“啊——!”

“救命啊!”

慘叫聲瞬間撕裂夜空!

一條粗壯的黑線如同鋼鞭,狠狠抽在一個村民的胸口,直接將他抽得胸骨塌陷,口噴鮮血倒飛出去!另一條黑線靈活地纏住了一個村民的腳踝,猛地將他拖入翻滾的泥潭!那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就被渾濁的泥水徹底吞沒,只剩下瘋狂冒起的氣泡!

更多的黑線如同有生命的絞索,纏上村民的脖子、手臂、腰身!力量大得驚人!骨骼碎裂聲、肌肉撕裂聲、垂死的哀嚎聲、黑線勒緊皮肉時發出的“咯咯”聲……瞬間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樂章!火把掉落在泥水里,發出“嗤嗤”的聲響,最后一點光亮迅速熄滅。

黑暗徹底降臨,只剩下泥水翻滾的“咕嚕”聲,骨頭被碾碎的“咔嚓”聲,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無數張饑餓小嘴在吮吸的“嘖嘖”聲!

阿呆蜷縮在墳坑一角,冰冷的泥水淹沒到胸口,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完全僵直。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些粗壯的黑線正貪婪地纏繞在村民的尸體上,像巨大的水蛭,瘋狂地吮吸著什么!每吸一口,黑線的顏色就變得更加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而被吸吮的尸體,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皮膚緊貼骨頭,眼窩深陷,最后只剩下一具具蒙著人皮的枯骨!

吸飽了的黑線,如同吃飽喝足的巨蟒,緩緩地、滿足地縮回翻滾的泥水深處。墳坑里只剩下幾具姿勢扭曲、皮包骨頭的干尸,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與腐臭味。

絕對的死寂重新籠罩了亂葬崗。只有墳坑底部,那渾濁的泥水還在輕微地冒著氣泡,仿佛下面隱藏著某種剛剛飽餐一頓、正在慵懶消化的恐怖存在。

阿呆的牙齒不受控制地劇烈磕碰著,發出“咯咯”的輕響。他不敢動,不敢呼吸,連眼珠都不敢轉動。冰冷的恐懼像冰水,從頭頂澆到腳底。他知道,坑底的“東西”沒有走。它還在。它在“看”著他。

他能感覺到那股冰冷粘稠的“視線”,如同實質的觸手,舔舐著他暴露在泥水外的每一寸皮膚。那股深沉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饑餓感,并沒有因為剛才的“盛宴”而平息,反而……更加清晰了。它鎖定了坑里最后一個活物——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泥水不再翻滾,氣泡也漸漸稀少。但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越來越重。阿呆甚至能“聽”到一種極其細微的、如同無數根細針在刮擦骨頭的“沙沙”聲,從坑底的淤泥深處傳來。

它在靠近。它在評估。它在……等待。

終于,泥水表面,離阿呆不到一尺遠的地方,無聲無息地探出了一小截東西。

不是剛才那種粗壯的觸手。是一小段……灰黑色的、細如發絲的線。和他平時“看”到的那些飄蕩的線一模一樣。只是這一小段線,顏色更加凝實,帶著一種玉石般的冰冷光澤。

它像一條初生的小蛇,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在渾濁的水面上輕輕搖曳著。然后,它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試探性的、近乎溫柔的姿態,朝著阿呆浸泡在泥水中的、冰冷僵硬的手指……蜿蜒而來。

阿呆的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他想縮回手,身體卻像被凍住,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根細小的、冰冷的線,輕輕地、輕輕地……觸碰到了他的指尖。

一股難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從指尖竄遍全身!仿佛有無數根冰針順著血管刺入了心臟!與此同時,一種龐大到無法想象的、由無數破碎記憶和滔天怨念組成的冰冷洪流,猛地沖進了他的腦海!

破碎的畫面:黑暗、窒息、冰冷的泥土……絕望的哭喊被泥漿堵在喉嚨……沉重的棺蓋落下……無邊的恐懼和刻骨的怨恨在狹小的空間里發酵、變質……漫長的、死寂的歲月……饑餓……對生命氣息病態的渴望……憎恨所有活著、行走在陽光下的東西……

“嗬……嗬……”阿呆的喉嚨里發出瀕死的抽氣聲,眼球因為巨大的痛苦和信息的沖擊而暴突出來!他想尖叫,想嘔吐,想把自己的腦子挖出來!那不是他的記憶!是那坑底骸骨的!是那無數被它吞噬的怨魂的!它們像骯臟的污水,瘋狂地灌進他脆弱的意識!

那根觸碰他指尖的細線,開始像活物一樣,纏繞上他的手指。冰冷、滑膩、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吸附力。它不是在傷害,更像是在……連接。在建立某種通道。

就在這時,墳坑底部,那渾濁的泥水中心,突然向上隆起了一個小小的鼓包。泥漿向兩邊滑落,露出了下面……一團東西。

那是由無數根細密、粘稠、不斷蠕動伸縮的灰黑色絲線,極其精密地纏繞、編織而成的一個……“線團”。只有拳頭大小,卻散發著比之前更純粹、更凝練的邪惡氣息。它像一個胚胎,一個由純粹的怨恨和饑餓孕育出的、尚未完全成型的“核心”。在“線團”的中央,鑲嵌著一小塊閃爍著微弱青黑色幽光的……顱骨碎片!

碎片上那些凸起的、如同血管般的黑色紋路,此刻正如同呼吸般明滅著。

阿呆瞬間明白了!那具骸骨只是載體!這團由無數怨念和惡意凝聚而成的“線團”,才是真正的本體!它寄生在骸骨上,汲取著亂葬崗的陰氣,通過那口老井,將它的“根須”(那些無處不在的灰線)蔓延到整個村莊,如同蜘蛛布網,捕捉著村民的負面情緒——憤怒、猜忌、恐懼、暴戾……這些“養分”滋養著它,讓它不斷壯大!張屠夫家的慘劇,是它第一次主動“進食”血肉!剛才吞噬村民,是它力量暴漲后的瘋狂饕餮!而現在,它似乎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容器”。一個能“看見”它、感知它、與它建立連接的……“傻子”!

纏繞著阿呆手指的那根細線猛地繃緊!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傳來,拖拽著他向那團在泥水中沉浮的、散發著不祥幽光的“線團”靠近!

“不……不要……”阿呆的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身體在冰冷的泥水中徒勞地掙扎。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看著那越來越近的“線團”,看著那中央鑲嵌的、如同邪惡之眼的顱骨碎片,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一個更加冰冷、更加清晰的“意念”,如同冰錐,直接刺入了他混亂的腦海:

**“看……見……了……嗎?”**

**“這……才……是……真……實……”**

**“來……吧……”**

**“你……不……傻……”**

**“你……只……是……早……該……醒……來……”**

阿呆掙扎的動作,突然停止了。

他那雙總是空洞茫然的眼睛里,此刻卻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癲狂的清明!所有的混亂、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懼,在接觸到那團“核心”的瞬間,似乎都找到了一個殘酷的“答案”。一種巨大的、扭曲的“頓悟”感擊中了他!

是啊……他看見了。看見了這世界丑陋的真相,看見了人性深處蠕動的蛆蟲,看見了這被怨毒和惡意編織成的羅網……而其他人呢?他們活在虛假的“正常”里,被無形的線操控著,互相撕咬,至死方休……究竟誰才是傻子?

一種扭曲的、病態的歸屬感,如同毒草,在他瀕臨崩潰的意識里瘋狂滋生。也許……這才是他的歸宿?和這團“真實”融為一體?不再被排斥,不再被嘲笑,成為這“真相”的一部分,甚至……成為它的眼睛?

他不再掙扎。甚至,在冰冷的泥水中,他咧開了嘴,露出了那參差不齊的黃牙,對著那越來越近的、散發著青黑色幽光的“線團”,露出了一個……極度扭曲、卻又無比“通透”的笑容。

纏繞在他手指上的細線猛地將他拉向泥水中央!渾濁的泥漿瞬間將他徹底吞沒!

泥水表面劇烈地翻滾了幾下,冒出一串粘稠的氣泡,然后……迅速歸于平靜。

亂葬崗重新陷入了死寂。只有歪斜的墓碑在慘淡的月光下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影子,像一個個無聲的嘲笑。

幾天后,有人在村口看見了阿呆。

他依舊穿著那身破爛的衣服,走路搖搖晃晃。只是眼神不再空洞,而是變成了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死寂。他咧著嘴,無聲地笑著,對著每一個路過的村民,對著那口被黑紅色污漬浸染得更加陰森的老井。

村民們驚恐地發現,阿呆不再躲避那口井了。他甚至會長時間地站在井邊,低著頭,對著那青石板的縫隙,無聲地翕動著嘴唇,像是在和井底的什么東西……交談。

沒有人敢再叫他“傻子”。

每當夜幕降臨,阿呆就會消失。有人曾在深夜,隱約看到村后的亂葬崗上,有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站在那個塌陷的墳坑邊,像一尊沉默的守墓石像。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影子的輪廓邊緣,似乎……纏繞著無數細密的、如同活物般輕輕搖曳的……灰黑色絲線。

青石溝的夜晚,變得更加死寂。連蟲鳴都消失了。只有風穿過破敗的門窗時,會發出一種如同嗚咽般的、長長的……

“嘶——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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