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墟》第九章記憶琥珀

晨霧中的古董店像一枚沉睡的貝殼。林夏推開店門時，風鈴發出細碎的呻吟。陸時正在擦拭一座青銅日晷，逆光中他的輪廓近乎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在塵埃里。

“你的傷口...“林夏注意到他頸側的繃帶滲出淡金色液體。

“時間守護者的血液，“陸時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是銀汞合金的顏色。“他突然頓了頓，“你看到太平輪上的事了？“

林夏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懷表。表殼上的玫瑰紋路在晨光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那是吸收時間之核能量后的變化。她剛要開口，目光突然被柜臺上的物件吸引——那是一枚琥珀，內部封存著片梧桐葉，葉脈上凝著血珠。

“1941年重慶防空洞，“陸時用鑷子夾起琥珀，“大轟炸時，一個母親用身體護住嬰兒的記憶。“

林夏湊近觀察，琥珀突然泛起微光。她看到搖晃的煤油燈，聽到嬰兒的啼哭，聞到焦土與血腥混雜的氣味。畫面最后定格在母親后背插著的彈片上，那枚三角形的金屬在火光中泛著冷光。

“記憶琥珀是時間創傷的結晶，“陸時的聲音忽遠忽近，“每個都藏著未竟的執念。“

話音未落，懷表突然發出蜂鳴。表盤上的時針逆時針旋轉，分針卻順時針疾走，兩枚指針在數字“7“的位置激烈碰撞，迸出藍色火花。林夏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視網膜上殘留著奇怪的影像：雪原上的教堂，彩色玻璃拼成的玫瑰窗，還有祭壇前穿白紗的新娘。

陸時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這是記憶回涌！你接觸過其他守護者的遺物？“

林夏突然想起在時間之墟核心見過的金屬裝置。當她觸摸那些齒輪時，指尖曾傳來針扎般的刺痛。陸時臉色驟變，扯開襯衫露出心口——那里嵌著枚青銅齒輪，正在緩緩轉動。

“二十年前柏林墻倒塌時，“他的聲音浸在冰水里，“我用自己的心臟做了時間錨點。“

古董鐘們突然齊齊報時，聲波在空氣中形成可見的漣漪。最古老的座鐘裂開縫隙，涌出粘稠的黑色物質。那些瀝青般的液體在空中扭曲成人形，發出嬰兒啼哭與老人咳嗽混雜的怪聲。

“是記憶黑潮！“陸時抄起青銅日晷砸向黑影，“快用懷表凍結它！“

林夏舉起懷表，卻發現表盤上的玫瑰正在凋零。花瓣片片剝落，露出底下齒輪咬合的機械心臟。黑影趁機撲來，冰冷的觸感貼上她的后頸。無數記憶碎片強行涌入：

1912年泰坦尼克號的樂手們奏響最后的樂章；1963年肯尼迪遇刺時飛濺的腦漿；2001年世貿大廈墜落者的尖叫...這些不屬于她的記憶在顱內炸開，疼得她跪倒在地。

“林夏！“陸時的聲音仿佛隔著深海傳來。

瀕臨昏迷的瞬間，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刺激下，懷表突然迸發紅光。凋零的玫瑰重新綻放，藤蔓般的金紋爬上黑影。黑潮發出哀鳴，縮回座鐘裂縫，只在地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跡。

陸時扶起虛脫的林夏，指尖按在她眉心。冰涼觸感中，那些暴走的記憶漸漸平息。“你吸收了太多時間殘響，“他眉頭深鎖，“需要做記憶透析。“

地下室的時間之墟核心發出轟鳴。金屬裝置中央升起水晶棺，棺內漂浮著無數光點。林夏躺進去的瞬間，看到1943年的自己——穿護士服的少女在戰地醫院奔跑，手中懷表沾滿血污。那是她從未經歷過的畫面。

“前代守護者的記憶殘片，“陸時的聲音通過裝置傳來，“你現在的意識就像吸滿墨水的海綿，必須...“

聲音戛然而止。林夏突然墜入夢境，站在落雪的教堂前。彩繪玻璃上的玫瑰窗正在淌血，穿白紗的新娘轉過身——是周婉清年輕的臉。她手中捧著破碎的懷表，機械心臟在胸腔外跳動。

“快逃...“周婉清的婚紗被血染紅，“時間法庭的審判要來了...“

夢境轟然破碎。林夏驚醒時，水晶棺外站著三個黑袍人。他們的面具是停止的鐘面，手中提著青銅天平。為首者掀開面具，露出和陸時一模一樣的臉——除了左眼是齒輪組成的機械體。

“初次見面，“機械眼陸時微笑，“我們是時間法庭的清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