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徑盡頭,一圈籬笆墻,兩間茅草屋,在這塊頗為寬敞的地方,上映藍天白云,下映碧波清潭,倒是極好的所在。
一個年僅二十來歲的婦人在門口焦急地徘徊,眉宇間有一抹拂之不去地輕愁??吹剿龝r柳翩翩忽然有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卻是怎么都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了。
看到她們,準確的說是前面帶路的年輕獵戶,她那兩粒水晶般光彩奪目的眸子里漾出水波般的色彩,一邊側身迎著他們向屋里走去,一邊嗔怪道,“怎么現在才回來呢,”又小心地瞥瞥后面的柳翩翩和尹無恨,柔柔的話語里宛如春風般和煦,聽起來還是親切,“我還擔心你們遇到了什么危險?先進屋里去吧,飯菜都熱著呢!”
這對夫婦正是常年居住在此的獵戶,年輕獵戶姓蘇名牧,那婦人姓馮名詩,兩人膝下有一個不到三歲的幼子。昨日也是機緣巧合,為了救治被豺狼咬傷的老鄰居,不得不連夜到山上去尋找一些治傷用的藥草,
那蘇牧迎上來的時候卻是蹙了蹙眉,看向那婦人,“怎么在外邊等著,還穿的這么少,也不怕凍著?!?
那婦人一邊笑吟吟地走上屋門的臺階,一邊說道,“我也是剛剛見到小阿貍回來,才出門瞅瞅,這不就碰到了么?”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兩扇整潔的屋門緩緩打開,屋子里阿貍和那個不足三歲的孩子正玩的不亦樂乎。原來大半路上怎地不見了它的影子,竟是這里有個小玩伴等著。
柳翩翩一心記掛著小豆芽,忙看向在桌上擺弄碗筷的那對夫婦,“那個孩子在哪兒,他的傷勢怎么樣了?”
“嘖,嘖,我說丫頭,怎么以前沒發(fā)現你那么執(zhí)著。先乖乖地吃飯,等下師伯我老人家還有話和你說。”
柳翩翩聽著那陰陽怪氣的腔調,嚇得一哆嗦,忙得穩(wěn)穩(wěn)坐下。
阿詩的手藝很好,一些極其普通的蔬菜,肉食愣是讓她做得色香味俱全,看起來絲毫不比別鵲樓的差,是以他們有了頓極為豐盛地早餐。
柳翩翩心里裝著事情,便只胡亂的往嘴里丟了幾口,看向尹無恨,“飯也吃完了,該去看看小豆芽了吧?!庇殖虺蜻@桌子飯菜,“他還沒吃早飯吧?”
阿詩將旁的孩子摟在懷里,很是和善地笑著對她說到,“姑娘不必擔心,我熱著飯菜,等他醒來后自然有的吃!”
一頓飯總算吃完,阿詩瞥了瞥有話要說的尹無恨,抱了孩子帶著阿貍出門說去看那位鄰居的傷勢,蘇牧將桌子收拾一番也十分恭謹地退了下去。屋子里頓時只剩我和尹無恨,顯得有些空蕩蕩。
言辭間,這對夫婦對尹無恨竟然始終都有種特別的敬畏。
看著他少有的嚴肅,柳翩翩訕訕一笑,“怎,怎么了?”忙又改口說道,“不知師伯有何指教?翩翩洗耳恭聽?!?
尹無恨嗤笑一聲,幽幽嘆道,“你知道那個孩子什么來歷么?知道他——”
然而不等他說完,便被柳翩翩急急地開口打斷,“雖然不知道那些,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對我好的人就夠了,別的東西我才無沒功夫管呢!”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才會是小豆芽。
尹無恨臉上閃過了然地神色,轉瞬又輕笑了一聲,“對你好?我看恐怕只是沒嫌過你煩人吧?”頓了頓,半晌又閑閑地補充道,“哪怕是他無藥可救了也無所謂么?”
柳翩翩定定地看向他,如墜五里迷霧當中,“這話,什么意思?”
小豆芽仍舊在草屋的耳室里昏睡著,柳翩翩坐在一旁打量著那熟悉的眉眼,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里反復的涌現出來,她伸手覆上了他略略皺起的眉眼,一陣心疼,“都是姐姐不好,如果不是只顧著馮暮雪的事情,也不會害你變成這副樣子?!?
“啪”地一聲傳來,柳翩翩忙跑到門口,見阿詩正在慌亂不已地收拾著地上打碎地瓷碗,藥湯濺了一地,也濺了她一身。
柳翩翩見她抬頭,看見自己的眼神似乎倏忽的竟然有些閃躲,“實在不好意思,我,我這就重新熬碗過來?!?
柳翩翩有些疑惑地看著她有些慌亂的步子慢慢消失,也回身坐回榻旁,仔仔細細地注意著他的境況來,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過了會兒,蘇牧進來放下那碗湯藥,說阿詩身體不適,便由他送過來了。
晚上柳翩翩和阿詩睡在一起,那個喚作蘇牧的年輕獵戶則到了隔壁儲備糧食,臘肉的屋子。而尹無恨帶著阿貍說要為小豆芽驅毒,誰都不敢相信那般大的一個孩子竟然潛伏著不下四五年的劇毒,中毒的那時他才多么大點的人哪,真不知道那些人怎地下得了這樣的狠心。
這件事讓柳翩翩極為慚愧,試想一個絕世醫(yī)術高手的徒弟醫(yī)術上還比不過整天沉浸在占卜星算中的尹無恨,何況中毒的人還是跟在她身邊呆的這般久這般親近的人。
不過也幸好有尹無恨,否則恐怕什么都為時晚矣。
“翩翩,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是在想你爺爺的事情么?其實不用擔心,他法力那般厲害——”
柳翩翩聞言,一骨碌便爬了起來,對上她那雙如同春水般明媚的眼波,不由得出聲打斷她的話,“你說,誰?”
阿詩笑笑,“就是那個穿紅衣服的,的老神仙?!彼D了頓,似乎想了半天才用了“老神仙”這么個詞語。
柳翩翩感覺到臉部一陣抽搐,不由的驚呼出聲,“爺爺,紅衣,老神仙?!”
阿詩看著她卻是幽幽地嘆了口氣,“看來那位老神仙說的一點也沒錯,這次你果然是氣他氣大了,不過這一家人終究還是一家人,打斷骨頭他不是還連著筋么?天大的矛盾不也是——”
這下柳翩翩徹底從床上骨碌了起來,“這話,你們也信?就他這種人還老、神、仙?!”
那阿詩也起身順勢坐到柳翩翩旁邊,很是認真地說道,“昨天晚上牧哥出去采摘藥草的時候,不小心從懸崖上掉了下去,如果不是你爺爺出現的話,也許,也許我就再也見不到牧哥了。他是個善心人,知道你因為他私自替你應下你的婚事離家出走,還要和他斷絕關系時,才緊趕慢趕地追你來了。他老人家還是心里還是疼你的,你也就別跟他置氣了?!?
柳翩翩從床榻上跳了下來緊緊盯著她,幾乎忍不住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些,都是,他說的?!”
阿詩被柳翩翩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怔怔地瞅著他,半晌才點了下頭,又忙的補充道,“不過也有一些也是我們猜測到的?!?
“翩翩姑娘,你干嘛去,你爺爺還在給那個孩子療傷呢!”
柳翩翩聞言奔到門口的步子被生生地扯住,只得氣呼呼地回到了塌上,鉆到尚有余溫的棉被中。暗忖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翩翩,姑娘——”
柳翩翩翻過身來面向她,不解地問道,“嗯,怎么了?”
阿詩沒料到柳翩翩會突然翻身,愣了下,眼神忽然又有些漂移不定起來,吶訥道,“沒,沒什么事?!?
接著她又是翻來覆去的大半宿,甚至有好幾次兩道極為耀眼的目光堪堪停在柳翩翩的臉上,只是雙唇開合幾次也沒能發(fā)出聲。
柳翩翩將見到阿詩的過程梳理一遍,才發(fā)現她雖然熱情周到的接待了我們,骨子里卻透著三分清冷,完全不像是為了別人祖孫矛盾長篇累牘地議論上一大堆的人。她之所以說這么多,也許是有更重要的話要對她說吧。
想到這兒她便揉揉眼睛,又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瞅瞅外面的天色,“阿詩,你怎么還不睡,都這么晚了?”
阿詩這才鼓足了勇氣,全神貫注地看向她,“我想問翩翩姑娘打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