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角樓吊堂I藥引案
- 張文君家的貓
- 4015字
- 2025-02-04 20:38:43
兩日后。
吊堂異常安靜,所有人都鮮少出門,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樸素日子。曹玲玲囑咐大家,最近幾天閉門謝客,休養生息,前些天太忙,身體疲乏不堪,又無需為生計煩惱,那么累做甚。
“主人,咱們的出現似乎改變了歷史走向,”王瓛一臉擔憂,“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是朙幫幕后的老板。”
“義和團是何種組織?”王珡絞盡腦汁也沒想通,“靠這點人來對抗西人,未免兒戲了些。”
“人再少,好過清政府的不抵抗,都是義士,”王瓛不吝夸贊,猜測是一回事,被證實又是另一回事,“要我說,這獻祭的條件真苛刻,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主人,要不要算一卦?”
王瓛有懟人的沖動,但很快收斂起來,怕引起主子反感,于是好聲好氣地跟她講,“沒聽見我剛才怎說的,歷史已被改寫,由不得人,再者,這是它愛新覺羅家的私事,與你我無關。”
曹玲玲被打攪了品茶的興致,心中憤懣,又懶得參與互懟,聽得地下室沒了聲響,瞬間一喜,“難道,成了?”
“若真是那樣,就好了,尋了這么久,竟查無此物,原來就在眼皮子底下,眼拙啊。”
王珡嘀咕道,“我雖沒看過《嘉樂堂筆記》,但召喚它的必要條件里,必然有一條是尋一條真龍,也難怪一直沒人成功,真龍豈是那么好找?”
“走走走,都下去瞅瞅。”
一樓角落里通往地下室的暗門被打開,三人緩緩走下去,往常的嘶鳴再也聽不見了。
“湖北的假貨也是他布下的局吧,”王瓛悄聲道,“瀛臺的是另一個,同時間找到兩個幾乎以假亂真的,想必是早有預謀。”
“那他還不算太蠢,懂得反抗,不是混吃等死,”王珡惋惜不已,“終究是徒勞。”
“他躲到吊堂確實明智,那老婆子即便識破了瀛臺的假貨,也猜不到他會藏在這兒,只是,以為召喚成功就能改變時局,未免太天真了。”
王珡深表贊同,萬一老佛爺將計就計,殺了瀛臺的假光緒,宣布光緒病故,他連最后一張牌都沒了。
“愛新覺羅·載湉?”曹玲玲點燃長明燈,卻看不到人,地上躺著的是一只昏死過去的上古妖獸。
“猰貐?”《山海經·北山經·北次一經》:又北二百里,曰少咸之山,無草木,多青碧.有獸焉,其狀如牛,而赤身、人面、馬足,名曰窫窳,其音如嬰兒,是食人.敦水出焉,東流注于雁門之水,其中多魳魳之魚.食之殺人。
“主子,猰貐是否已食用了光緒帝?”
曹玲玲沒回應,而是蹲下身子,近距離接觸,回過頭對王瓛招呼道,“他的病已痊愈,我是指全部的病。到我房里拿些恢復體力的中藥,煎兩罐即可。”
“能承受猰貐的附身,是我小瞧了愛新覺羅家,”王瓛粗略瞅了一眼地下的妖獸,略顯擔憂地說道,“他召喚猰貐怕不純粹,猰貐不僅破壞力強,還具有預知未來的能力。”
王珡聽后,不以為然,自詡能預知未來的術士不知凡幾,知道又如何,幾人真的改變了。
“她與老佛爺誰都活不了,除非他生前能搞死對方,方有一線生機,但據我所知,愛新覺羅.載湉根本不敢造那老娘們的反。”
王瓛大步上前,瞪了她一眼,“猰貐被危害死前,也是一個老實人,被復活后才性情大變,它附了光緒帝的身,屬性一致,他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軟弱可欺的蠢皇帝。”
“被這孫子給擺了一道,我以為他是單純來治傷的,”王珡不由記起頻繁發生的盜竊事件,“主子,載湉在吊堂的事兒怕是瞞不住了,對方要偷的不是別的,正是他本人。”
“那來的也該是刺客,而不是賊,現在最希望他死的正是葉赫那拉杏珍,他一死,權力就永遠掌握在她的手里,王瓛扶著下額,認真分析道,“她可不是顧念親情的心慈手軟之輩,東太后慈安就是被她害死,就像武則天為后位掐死小女兒安定公主,可謂不擇手段。”
“不是叫你去煎藥么,杵著作甚?”曹玲玲瞪了王瓛一眼,嚇得她趕緊朝外狂奔。
愛新覺羅.載湉昏迷不醒,二人只好找了張羅漢床,一左一右地干坐著。
“主子,猰貐會永遠寄身于光緒帝么?”
召喚類妖獸附身都有時長,不存在永恒。
“不會,附身是一件傷身的事,不宜多做,”曹玲玲俯視著地上逐漸恢復人身的光緒帝,瞇起眼睛,“我懷疑那些杜撰肺結核的謠言也是他傳出去的,而死者家屬們之所以完全不做防護措施,理由也很簡單,他們知道死法,但不敢說。”
王珡瞳孔瞬間擴散開,恍悟道,“猰貐喜食人,他們的尸身都被獻祭給猰貐食用了。可順天府沒提過啊,仵作驗尸莫非也能作假?”
“胡大人和光緒帝走得近不?”
王珡“嘶”了一聲,終于領悟。
“主人,奴婢有一事不明。猰貐如何能治愈光緒帝的疾病,它不是戰斗類么?”
“聽過猰貐的傳說么?”
“被危挑唆二負致死。”
“是的,黃帝差遣天神將猰貐送到了昆侖山,讓巫師用不死藥復活了猰貐。”
王珡終于懂了,猰貐的精魂中有不死藥,而不死藥能治愈一切疾病,包括死亡。
“主子,光緒帝蘇醒后,會擁有不死之身?”
曹玲玲恥笑道,“擁有不死之身的只會是猰貐,而不是附身者。不過,也并非束手無策。”
“真有方法?”
“吃掉猰貐,變成猰貐,或許可行。”
王珡表情呆滯,面頰輕微抽搐,“那還是人么?”
“你說呢?”
王珡沉聲道,“倘西人按照此法照做,豈非無敵于天下?”
“又當如何?”曹玲玲絲毫不慌,“人能食獸,獸焉能不食人。人也是一種食物。”
王珡眼神一閃,不敢再問下去。
午時,王瓛依令給昏睡中的光緒帝喂了湯藥,來回四次,坊間傳聞,光緒帝百病纏身,手無縛雞之力,觀察之下,方知空穴不會來風,此刻,他已被安置在二樓臥榻之上,全屋僅剩兩種味道,檀香和中藥。
王瓛、王珡都有些憐憫他,號稱光緒帝,真正掌權僅百日,幻想破滅,倘不是提前金蟬脫殼,只怕已身陷囹圄,困守瀛臺,直至死亡。
“他不會醒不過來吧?”王珡心中不喜,懷疑他在免費蹭住,“吊堂廟小,容不下真龍。”
“主子都沒說什么,你發什么牢騷?”
“姐,都猜測和珅給了清王室手抄本《嘉樂堂筆記》,為何直到涂山囖拿到真跡,光緒帝才開始謀劃,莫非他堂堂帝王,連找本書都不允?”
“那老太婆想必也不知道在哪,”王瓛試著分析道,“誰知道這種大殺器,會告訴他人。更何況,光緒帝雖是子侄,更是她扶持起來的傀儡。再,如此兇險之物,他只會告知下一任帝王,后者亦然,咸豐帝死時,愛新覺羅.載淳年幼,葉赫那拉杏珍不過是咸豐帝的老婆,他想必誰都沒說,這意味著,大殺器的秘密斷代了,而手抄本下落不明。”
王珡還未來得及辯駁,王瓛又開口言道,“以和珅的機靈,給了手抄本,也定然不會是完整版。對帝王,更要設防。”
“拋開司徒滷,剩余五家都是明確反對維新變法的,又如何勾搭上光緒帝,難不成是故布疑陣?”王珡越分析越害怕,“人祭的硬性條件詭譎,用的皆自家家主,普通人緣何不能,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特的召喚要求。”
“不懂了吧,”王瓛雙手插兜,冷冷地言道,“帝王心術,知道這是什么,利益捆綁,光緒帝借朙幫的力,朙幫借他的勢,二者缺一不可。實際上,二人利益是一致的,挽救民族于危難時刻,避免再一次的五胡亂華。不過雙方又互不信任,于是便有了家主主動做祭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之事。”
“靠北啦,肯定是百日維新前的備用計劃,”王珡一點都不怯,站在光緒帝不遠處,嘀咕道,“他不夠狠,做不了大事。換作我,必定暗中扶持自家勢力,趁夜包圍慈寧宮,先斬老妖婆,再殺和碩恭親王,最后鏟除異己。”
“你倒是殺伐果斷,讓你當皇帝,你當是不當?”
“不當,狗才愛當皇帝,”王珡毫不猶豫地拒絕道,“你別咒我。”
王瓛聽后,也笑了,于是繼續說道,“看來,這也是宋愛理、王八、連城逸包括金花婆婆,極力隱藏的真相,加入義和團,保家衛國。只是,最后換來的或許仍舊是一場空。華夏人最缺的就是團結。”
“我不信檀初九會為民請命,利欲熏心還有可能,”王珡揣摩道,“光是打女兒不足以成為害死他的理由,加上背叛組織卻剛好,想拿他們的人頭換一世榮華。”
“若是這樣,他倒是死不足惜,珡兒,有件事我需要你替我拿個主意,我不知該不該告知主人,事關月兒,主人前幾日囑我調查狗剩,狗剩與月兒確系認識,而且還是同村,只不過,我卻獲得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月兒竟不是宋愛理的親女兒,親媽居然是江瑤光,而此事盡人皆知。”
“瓛兒姐,你怎地迂腐至此,月兒親媽是誰與干媽何干,難不成她還能跳出墳墓反對,即便不是親母女,也是嬸嬸,沾親帶故的,扶養合情合理,不過,我很好奇宋愛理為何要收養她?”
“與親情無關,整個村都知曉,檀初九無法生育,否則以他的性格,斷不會答應收養一個孤兒,更何況是他害死了對方的親媽。”
王珡凝望著王瓛,雖然宋愛理聲稱檀初九害死江瑤光,卻一直未得到證實,她需要得到確認。
“我派的人已證實了宋愛理的說辭,官府的確一直在通緝他們,月兒太小,她不一定知道真相,我不打算告訴她,你也別說,可我拿不準主人的想法,她是直女,任何事都打擊不到她,卻不懂推己及人。”
“你未免太小看主人了,雖不及你心思細膩,比我通人情世故吧,她肯收月兒為干閨女,又怎會不顧及她的感受?”
對于王珡的反駁,王瓛倒沒有特別的抵觸,而是皺了皺眉,目光深遠地望著門縫外面。
但她很快收回目光,聚焦在沉睡中已恢復面容的光緒帝身上。
王珡聽著呼吸,凝眉皺道,“呼吸均勻,已同常人無異。”
“你猜,他敢不敢大喇喇地回到瀛臺的牢中?”
“光憑一具平凡的肉身,怎么可能?”被召喚后縱容強大無匹,一旦恢復肉身,便與平常無異,不存在一毫異能,“剛經歷一場政變,老娘們想必更會嚴防死守,他不存在一絲一毫的機會。”
“關在瀛臺的假光緒帝在慈禧眼中與真的無異,一旦她處死他,光緒帝便真的死了,外面的是真貨又如何,誰人能,敢證明,皇帝不過代號而已。”
“回去又如何,除了送死,沒別的作用,他又沒勢力又沒能力,誰都不會聽,”王珡才發現,光緒帝面色已恢復甚初,帶著紅暈,不像剛到吊堂時干巴得毫無血色,“以慈禧的手腕,他能活過成年都實屬不易。”
王瓛聽得漫不經心,忽而說道,“除非他真的吃掉猰貐,成為猰貐,誅殺異己,變法救國就不再是空談。”
王珡聽后,瞬間變色,直擺手,“你可別亂做,主人知道一定會生氣的,讓一只暴虐的猰貐統治救無可救的華夏,無異于自尋死路,害人害己。”
“瞅有你這表情,我不過隨便說說,”王瓛交叉雙手,俯視著光緒帝,“或許華夏已不再需要不斷更替的王朝,而是更加自由的世界,不再有戰亂、饑餓,或許依舊有不平等,但能活得更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