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暖閣
“閣老,戶部送來急奏。“
夏元吉盯著戶部侍郎呈上的《茶馬走私案卷宗》,絹帛上的墨字在宮燈下泛著血光。當他翻到“宣德五年陵寢貢品采買“條目時,狼毫筆尖突然炸開,墨汁在“孝陵衛“三個字上暈成猙獰的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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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榮的皂靴碾過東暖閣側殿旁半人高的蒿草,月光將無字碑的影子拉長成通往密室的鎖鏈。當他第五次核對懷中《皇陵堪輿圖》時,突然聽見閣外后方傳來窸窣聲——那是侍衛在分食混入曼陀羅汁的炙羊肉。
“三、二、一......“楊榮默數著心跳,直到青銅爵杯滾落青磚的聲響傳來。他轉動碑座螭首的第三枚鱗片,地底頓時傳出機括咬合的悶響,一道暗門在殿基座下悄然開啟。
陰冷的地氣裹挾著腐爛的海藻味撲面而來。楊榮舉高犀角燈,火光在甬道壁畫上投下扭曲的暗影:那是用朱砂混合人血繪制的《始皇東巡圖》。徐福的求仙船隊正破開繪滿眼睛的浪濤,船頭方士手中的青銅司南竟與鄭和進獻的羅盤形制相同,徐福船隊的桅桿也與寶船規制相同。
“建文四年七月初七......“楊榮的指尖撫過壁畫題記,突然觸電般縮回——那些看似斑駁的墨跡,實則是無數細小蠹蟲組成的活體文字。蟲群在他縮手的瞬間重新排列,拼出“熒惑守心,龍戰于野“八個甲骨文。
楊榮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當他將鄭和密信放在壁畫題記上時,甲骨文突然再次浮空重組:“熒惑守心,龍歸滄海。殷人東渡,扶桑即亶?!?
前方傳來水珠墜地的回響。楊榮的蟒袍下擺掃過滿地龜甲,這些刻著星象圖的卜骨以九宮格排列,每塊中央都嵌著枚玉米金粒。當他試探性地拾起一片龜甲,整條甬道突然劇烈震顫,二十八具懸棺從穹頂緩緩垂落,棺槨表面的饕餮紋正滲出黑色黏液。
“亢、氐、房、心......“楊榮數著懸棺的星宿方位,冷汗浸透了中衣。這些本該鎮守皇陵的青龍七宿棺陣,此刻竟按照西洋星圖的黃道十二宮排列。當他的影子掠過第五具懸棺時,棺蓋突然炸裂,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成群的發光水母——與鄭和艦隊遭遇的詭異生物一模一樣。
穿過懸棺陣的楊榮跌坐在井臺邊,犀角燈照出井壁密密麻麻的銘文。那些用魚腸劍刻就的段落間,夾雜著成串玉米形狀的奇異符號。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井水——本該澄澈的密室泉眼,此刻翻涌著赤紅色的浪濤,咸腥味與寶船遭遇的風暴海水如出一轍。
“徐福啊徐福......“楊榮將鄭和密信中夾帶的玉米粒投入井中,金粒入水的剎那,水面竟浮現大西洋颶風的實時云圖!漩渦中心清晰標注著“扶桑新洲“的朱砂印記,正是三日前從鄭和艦隊消失的坐標。
井底突然傳來鐵鏈掙動的巨響。九條浸泡在血水中的玄鐵鏈破水而出,吊起一具三丈長的青銅槨。槨身布滿的銅綠下,隱約可見《山海經》記載的歸墟海圖,而那些游動的蠃魚圖案,竟與馬歡在奏報中描述的發光水母群完全一致。
“閣老果然精通風水厭勝之術?!瓣幚涞穆曇魪臉葌鱽?。楊榮驚退數步,看著神機營副將樊忠掀開槨蓋——這個本該在泉州督辦火器的將軍,甲胄上沾滿秦代制式的三棱箭鏃。
樊忠舉起半塊虎符冷笑:“陛下早料到你覬覦歸墟之力。“他佩刀出鞘的瞬間,楊榮瞥見對方掌心閃著藍光的鱗片,“自鄭和首航西洋,長陵金井便與幽冥海共鳴。昨夜子時,這井水......“
話音未落,槨內突然迸發青光。楊榮懷中的建文玉璽不受控制地飛向青銅槨,嚴絲合縫地嵌入槨蓋的河圖洛書機關。伴隨著齒輪轉動的轟鳴,棺內噴涌出的不是尸氣,而是裹挾著珊瑚碎片的咸澀海風。
當青光漸熄,楊榮發現自已站在球型密室內。四壁鑲嵌的夜明珠排列成紫微垣星圖,中央矗立著三丈高的青銅司南。指南車的四輪纏繞著滄龍脊椎化石,勺柄鑲嵌的隕鐵碎片,竟與南京觀象臺渾天儀缺失的部件完全吻合。
“這是徐福為祖龍尋找長生藥時,從歸墟帶出的鬼工儀?!胺业牡都夤稳ニ灸媳砻娴你~銹,露出內層銘文,“張衡《靈憲》有載:'海有十洲,司南指之而不歸'......“
楊榮突然渾身戰栗。司南底盤刻著的泉州開元寺塔紋樣,與鄭和奏報中美洲海岸的石塔完全一致。當他冒險轉動司南勺柄,整個密室突然響起浩瀚的潮聲,四壁星圖開始塌縮成旋渦——紫微帝星正被黑洞般的歸墟吞噬!
“看看這個。“樊忠扔來卷浸泡過的《徐福航海志》。當楊榮展開潮濕的帛書,墨跡竟在月光下重組為陌生的海圖:標注“蓬萊“的位置,赫然是鄭和遭遇綠色極光的海域!
更令他窒息的是末頁的朱批。那字跡與三十年前自焚而死的建文帝奏折如出一轍:“朕得急奏,扶桑洲殷人甲骨乃靖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