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道里響起齒輪咬合的金屬摩擦聲。當我試圖吐出嘴里的鐵銹味時，三顆后槽牙突然脫落，在瓷磚上彈跳著變成微型青銅羅盤。掌心剛剛接住的“牙齒“突然伸出蜈蚣般的指針，狠狠刺入虎口。

902室的防盜門在身后融化成肉膜，走廊墻壁的血管網絡正在劇烈搏動。那些暗紅管道突然收縮擠壓，將我的身體推向正在滲出粘液的電梯井。轎廂此刻變成某種生物的食道，四壁的褶皺夾層里嵌滿轉動的眼球。

“救...命...“

301室的門縫里擠出半張人臉，王先生的臉皮像桌布般耷拉在鎖骨位置。他身后的客廳地板裂開巨大豁口，鋼筋骨架正從混凝土里抽出，末端連接著所有住戶的脊椎。整棟樓突然發出呻吟般的震顫，我的尾椎骨傳來被電鉆穿透的劇痛。

消防通道的臺階正在翻卷，金屬扶手化作滑膩的觸手纏住腳踝。在墜入黑暗前抓住的應急燈管突然軟化，玻璃外殼里浸泡的胎兒標本睜開眼睛——那是我七歲時失蹤的雙胞胎妹妹。

地底祭壇的青銅柱開始高頻震動，冰棺里的尸體們集體唱起搖籃曲。最靠近的尸身突然炸開，飛濺的骨片在左肋拼成齒輪裝置。當我撕開襯衫時，皮膚下的青銅機械正在替換第六根肋骨，表盤刻著“剩余循環次數：3“。

手機自動拍攝的視頻里，我的虹膜浮現出篆體數字。放大到240倍時，瞳孔深處竟映著整座城市的俯瞰圖——每棟建筑頂端都聳立著相同的青銅祭壇，街道上的人群胸腔里跳動著齒輪心臟。

電梯突然垂直墜落，失重感讓胃部翻涌出黑色發絲。當轎廂在“-108F“停駐時，門外是1942年的祭祀現場。穿長衫的“我“正將匕首刺入孕婦腹部，取出的胚胎額間帶著與我相同的胎記。

“這才是第一次循環。“穿旗袍的女人從鏡中走出，她脖頸的縫合線是用我小時候的頭發縫制的，“林家世代都是守門人，用四十九次輪回喂養這座活城。“她掀開裙擺，小腿上密密麻麻刻著所有循環者的名字。

整座建筑突然收縮，鋼筋肋骨刺穿我的腳背。手機收到新消息：“獻祭完成度97%“，發件人顯示是此刻正在打字的手指——我的右手小指第一節指骨突然脫落，在血泊中化成微型鍵盤。

當齒輪替換到心臟位置時，十八層的青銅鏡同時炸裂。無數時空碎片里，我看到自己抱著妹妹跳進樁基孔洞，混凝土正從我們的七竅灌入。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祭品，四十九次輪回不過是消化過程。

在完全機械化的前一刻，我扯下正在齒輪化的左臂砸向中央冰棺。青銅與血肉碰撞的剎那，整座城市的地基開始崩塌。最后看到的畫面，是無數個“我“從不同年代的鏡中伸出手來，而所有時鐘的指針都開始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