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夜是被腐臭味熏醒的。昨夜啃剩的鹿腿骨上爬滿白蛆，三只禿鷲正在撕扯他脫落的血痂。他抄起塊燧石砸過去，驚得畜生們撲棱棱飛上崖壁，露出后面冒著熱氣的泉眼。
“這味道...“他抽了抽鼻子，硫磺味里混著絲清甜。扒開擋路的毒藤，只見兩丈見方的溫泉咕嘟冒泡，水面浮著層七彩油膜。岸邊生著幾株赤紅藥草，葉片上的露珠竟凝成小劍形狀。
剛要伸手摘草，水面突然炸開。墨綠蛇尾卷著腥風掃來，林七夜后仰鐵板橋，看著毒蟒的獠牙在鼻尖三寸咬空。這畜生腰比水桶還粗，額角凸起個肉瘤，渾身鱗片泛著金屬光澤。
“老子洗澡你也管？“他翻身滾到巖石后，毒液潑在石面上蝕出蜂窩孔洞。毒蟒豎瞳收縮，蛇信子吐出時帶出股腐尸味——這味道跟劍冢尸傀一模一樣。
第一日。林七夜蹲在歪脖子樹上啃蛇莓，盯著毒蟒在泉邊蛻皮。這畜生把舊皮蹭在巖石上，露出底下青灰色的新鱗。他摸出三枚石子甩向蛇眼，趁它擺頭時蕩著藤蔓俯沖，匕首扎向七寸。
“鐺！“匕首擦出火星彈飛。毒蟒旋身甩尾，把他拍進泉眼。滾燙的泉水灌進鼻腔，右臂突然暴起青筋，抓著蛇尾硬生生拽進水里。一人一蟒在沸泉里翻騰，驚得藥草上的劍形露珠紛紛墜地。
第二日。林七夜趴在巖縫里喘氣，左肩四個血洞滋滋冒黑血。他撕開褲腿裹傷，發現毒蟒鱗片縫隙里嵌著青銅碎屑——跟劍冢傀儡的殘片同源。午時毒蟒盤在藥草旁打盹，他嚼碎苦艾草敷在傷口，握著鹿角矛發起沖鋒。
矛尖捅進蛇腹三寸就再難推進。毒蟒吃痛絞殺，把他肋骨勒得咔咔響。林七夜發狠咬向蛇頸，獠牙刺穿鱗片吮到腥甜的血。毒血燒得喉嚨冒煙，眼前閃過蘇婉清喂毒茶的情景，反而激出股兇性：“想毒死老子？做夢！“
第三日。林七夜蹲在毒藤叢里削木刺，十指纏著蛇皮當繃帶。他整夜沒合眼，就為觀察毒蟒每兩個時辰要探頭喝泉水。晨霧未散時，他抱著巨石滾進泉眼，砸起的水花驚得毒蟒昂首嘶鳴。
“著！“淬毒的木刺暴雨般射向蛇口。毒蟒擺頭閃避，卻忘了泉底鋪滿碎劍——林七夜昨夜摸黑插的十幾把銹劍。蛇腹劃過劍鋒，青灰鱗片崩裂，墨綠血液混著泉水沸騰。
“你他娘屬秤砣的？“林七夜踩著蛇頭往水底按。毒蟒瘋狂扭動，蛇尾掃塌半面巖壁。滾落的石塊砸中他后腰，反而助他把蛇頭按進泉眼最深處。沸水翻涌如煮湯，毒蟒的掙扎漸漸微弱。
日上三竿時，林七夜癱在蛇尸上喘氣。右臂燙得跟紅燒蹄髈似的，掌心還死死攥著截蛇骨。他掰開蛇嘴摳毒牙，發現舌根處卡著塊青銅殘片，刻著“器冢七十三“。
“敢情是吃傀儡長大的？“他把殘片塞進褲襠，蹣跚著去摘藥草。指尖剛觸到赤紅葉片，泉眼突然塌陷。滾燙的靈氣從地脈噴涌，把他沖上三丈高空，又砸進已成泥潭的泉池。
七株藥草在靈霧中瘋長，劍形露珠凝成實質。林七夜張口接住墜落的露水，喉管像被萬千鋼針攢刺。他發狠揪下整株藥草塞進嘴里，嚼得滿嘴飆血：“老子受過的罪，還怕你這......“
話音未落，渾身毛孔飆出血箭。靈氣在經脈里橫沖直撞，右臂浮現的星圖竟開始吞噬蛇毒。他蜷在蛇尸旁抽搐，看著自己皮膚下鼓起游走的靈氣團，像有群老鼠在皮下逃竄。
夜幕降臨時，林七夜被凍醒。泉眼結滿冰霜，蛇尸凍成冰雕。他哈著白氣扒蛇膽，發現膽液已凝成碧綠晶石。咬碎晶石的瞬間，寒毒直沖天靈蓋，反而鎮住了暴走的靈氣。
“以毒攻毒？老子真是天才！“他咧著凍紫的嘴唇傻笑，把剩下六株藥草連根拔起。根須上纏著發光的靈石，分明是有人刻意栽培。崖頂傳來隱約的鐘聲，他忽然想起今日是寒露——去年此時，蘇婉清還給他繡過暖手筒。
后半夜飄起小雪。林七夜窩在蛇腹取暖，啃著凍硬的蛇肉磨牙。鱗片刮過新生的乳牙，竟迸出火星。他借著雪光看《太虛煉體篇》，發現書頁空白處浮現冰霜小字：“混沌靈根，可納百毒。“
破曉時分，泉眼重新冒泡。林七夜赤身浸泡其中，看著靈氣在傷口處凝成冰晶。毒蟒殘魂突然從識海竄出，他反手就是一耳光：“活著都打不過我，死了逞什么能！“
七只禿鷲在天空盤旋。林七夜故意留半條蛇尾在外，等它們俯沖時暴起揪毛。拔下的尾羽做成箭矢，沾著蛇毒射向崖壁，竟在花崗巖上蝕出尺深孔洞。
“蘇婉清，你最好多穿幾層甲。“他磨著毒牙冷笑，把蛇眼晶石嵌在斷劍柄上。劍鋒劃過冰面時，寒氣凝成霜刃，所過之處連雪花都被凍在半空。
正午時分，林七夜忽然聽到泉眼深處傳來金鐵交鳴聲。他憋氣下潛三十丈，摸到個青銅匣子。匣面饕餮紋含著銅環，被他用蛇牙晶石凍裂。開匣瞬間寒光暴射，十二根冰魄針沒入周身大穴。
“你大爺的...“他浮上水面時已成冰雕，唯有眼珠能轉。晌午陽光慢慢化開冰層，冰魄針卻順著血管游走，最后停在心臟周圍。每心跳一次，針尖就輕戳心房，疼得他邊哭邊笑：“這特么是針灸還是凌遲啊！“
暮色中，林七夜蹲在冰面上烤蛇蛋。冰魄針帶來的劇痛反而讓他清醒，操控寒氣凍住飛過的蚊蟲。他試著把寒氣注入斷劍，劍身立刻爬滿霜紋，揮動時帶出冰刃削斷三根鐘乳石。
“等殺回青石鎮...“他戳著火堆里的蘇婉清畫像，看火星吞噬那對笑眼，“先把你凍成冰雕，再敲碎了喂狗。“
子夜時分，泉眼再次暴動。林七夜被靈氣漩渦卷到半空，看著底下成型的靈液漩渦。他忽然福至心靈，張口鯨吞靈液。寒氣與靈氣在丹田對撞，炸得他噴出丈長血箭，血箭離體即成冰錐，深深釘入巖壁。
當第一縷晨光照亮崖底時，林七夜終于沖破桎梏。右腳踏碎冰面時，寒氣凝成冰蓮托舉。他望著掌心游走的冰魄針，突然仰天大笑：“蘇婉清，你送的毒茶，老子回敬你場冰雹！“
禿鷲驚飛中，少年背起蛇皮包裹的靈草，朝著雷云積聚的東方走去。青銅匣底沾著的暗紅花粉，在雪地上印出鳳凰輪廓——與蘇婉清袖口紋樣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