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狂奔,終于從坍塌的墓室中逃了出來。外面的天已經蒙蒙亮,晨霧彌漫在山間,空氣中帶著一絲涼意。鷓鴣哨的手臂上有一道不深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簡單包扎了一下。
“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鷓鴣哨喘著氣說道,眼神依舊冷靜。
我們在附近的山村里找了一戶人家,借住了一天。鷓鴣哨的傷口恢復得很快,第二天一早,他就已經行動自如了。我正收拾東西準備回林家,他卻突然說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愣了一下,轉頭看他:“你大老遠跑來,就為了幫我這一下?現在事情了了,你還跟我回去干嘛?”
鷓鴣哨沒有立刻回答,只是低頭整理了一下腰間的工具包,隨后抬起頭,目光深邃地看著我:“這事還沒完。等回了林家,我再跟你細說。”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心里隱隱覺得,事情恐怕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多。
“行,那就一起回去。”我點了點頭,心里卻多了幾分疑惑和不安。
我們踏上了回林家的路,山間的霧氣漸漸散去,陽光灑在蜿蜒的小路上。鷓鴣哨走在我前面,背影依舊挺拔,仿佛一座不可撼動的山。我緊跟在他身后,心里卻開始盤算著,他到底還有什么沒告訴我的秘密。
我們回到林家,天色已晚,夕陽的余暉勉強穿透層層疊疊的烏云,灑在這座古宅的瓦檐上,卻照不進那深邃的庭院,仿佛連光線也懼怕這里的陰冷與詭譎。
鷓鴣哨一踏入林家大院,腳步便未曾停歇,徑直往后院走去。我緊隨其后,心中疑惑叢生,卻不敢多言。只見他停下腳步,從懷中掏出一面古樸的銅鏡,那銅鏡鏡面昏黃,邊緣鑲嵌著早已褪色的銅綠,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滄桑與神秘。
他口中念念有詞,低沉的咒語在空氣中回蕩,仿佛能穿透時間的壁壘,喚醒沉睡的幽靈。隨著咒語的進行,銅鏡漸漸發出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在昏暗中搖曳,如同鬼火,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溫度驟降,讓人不寒而栗。
我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然,片刻之后,一陣陰風吹過,帶來了刺骨的寒意,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緩緩浮現,正是那冤魂不散的女鬼。她面容凄厲,長發如蛇般舞動,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仿佛要吞噬一切。
鷓鴣哨見狀,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抽出腰間的桃木劍,劍尖閃爍著寒光,直刺女鬼而去。我心中大驚,連忙沖上前去想要阻止:“你干什么!這女鬼背后另有隱情,是我師父不知其冤屈,才會將她封印在此。你如今這般貿然消滅她,豈不是助紂為虐!”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后院回蕩,卻似乎無法穿透鷓鴣哨的決絕。他身形一頓,但并未放下手中的劍,目光緊緊盯著女鬼,沉聲道:“你有所不知,這女鬼如今已知道你師父的事情,怨念極深,已成怨靈。她現在滿心仇恨,無論你說什么,她都不會放下,甚至連你也會一并殺掉。”
我聞言,心中一凜,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與迷茫。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宅門處緩緩走來,正是那位高僧。他雙手合十,面容慈悲,緩緩說道:“鷓鴣哨施主所言非虛,此女鬼怨念太重,已無法超度。若不除去,必將為禍四方。”
那女鬼被鷓鴣哨拿下的一瞬,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攪和在一起。那冤魂臨死前的哭號,仿佛還在耳邊繞梁不散,一股說不出的酸澀直沖鼻尖。我抬眼看向鷓鴣哨,只見他臉上非但沒有得勝的暢快,反倒是一片沉郁,好似蒙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霾。
“鷓鴣哨,你到底干嘛來了?”我實在憋不住了,帶著幾分疲憊與疑惑問道。
鷓鴣哨沉默了好一會兒,目光透過林家大院那滿是歲月痕跡的斑駁墻壁,仿佛要把藏在深處的秘密都挖出來。“此地人多嘴雜,不是談話的地方。”他壓低聲音,隨后看向我,“你隨我來。”
我眉頭一皺,心說這荒郊野外的,除了我那算命攤,哪還有啥清凈地兒。可又一轉念,鷓鴣哨既然這么講,想必有他的道理。于是,我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后,離開了林家大院。
夜已深,月光好似一泓清泉,傾灑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鷓鴣哨腳步匆匆,我在后面緊趕慢趕,滿心都是疑惑。沒多會兒,就到了我平日里擺算命攤的街角。此時街上冷冷清清,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散發著如豆般微弱的光,給這寂靜的夜添了幾分詭異。
鷓鴣哨猛地收住腳步,轉過身來,月光映照之下,他那雙眼眸深邃得如同古潭,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又難以言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緩慢地開口:“胡國華,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但這關乎我們搬山一脈千載傳承的使命,我不得不對你言明。”
我一聽這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涌起一股說不出的預感。這位名震天下的搬山道人,究竟要揭露什么驚天的秘密呢?
“我乃塔格拉瑪祖之后裔,我們搬山一族,祖祖輩輩都在追尋一件傳說中的至寶——雮塵珠。”鷓鴣哨的話語沉穩而有力,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年的滄桑與沉重。
“雮塵珠?這是個啥玩意兒?”我滿臉疑惑地問道,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那是一件能解除我們搬山一族身上千年詛咒的寶物。”鷓鴣哨繼續說道,“千年之前,我們的先祖觸怒了神明,被下了惡毒的詛咒,從此世世代代都飽受病痛的折磨。相傳,唯有找到雮塵珠,方能解開這詛咒,讓我們一族重獲新生。”
我聽得目瞪口呆,這簡直比任何離奇古怪的鬼故事都要令人咋舌。
“我最近得知,雮塵珠可能藏在云南的黑水城之中。”鷓鴣哨接著說道,“但那黑水城早已不是昔日之貌,如今已被埋于地下深處。若無分金定穴的絕技,根本無法找到它的蹤跡。”
“分金定穴?”我皺了皺眉頭,這個名詞我倒是有所耳聞,師父的書里曾提及過,那是摸金校尉獨門秘傳的本事。
“沒錯,就是分金定穴。”鷓鴣哨點了點頭,“我聽說你是孫傳庭的弟子,而你的師爺,便是當年北方赫赫有名的摸金校尉張三爺。我本以為,摸金校尉一脈相承,你定然也精通分金定穴之術,可惜啊……”
我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書我倒是有,但真沒學過那玩意兒。師父只傳授了我一些奇門遁甲之術,還有如何給人算命看風水,至于摸金校尉的那些本事,他是一點也沒教過我。”
我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滿是遺憾,“我師父也走了,要是他還在,我同他講一講,收你做徒弟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這事兒,你總不能拜我為師吧。況且,那一身本事,你現在才學,實在是來不及嘍,倒不如尋個經驗老到的行家。”話到此處,我猛地一拍腦門,像是想起一個人。
我穩了穩心神,緩緩說道:“聽我師父講,我師爺當年收了三個徒弟。他那大徒弟,多年前就沒了消息,死活都不知曉。不過,他那小徒弟,我倒是還知道些事兒。這人如今也不干這倒斗的營生了,聽說出家當了和尚,法號了塵長老。”
我告訴他,那了塵長老出家的寺廟離這兒不算遠,他不妨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得到些幫助。話還沒說完呢,他就跟一陣風似的跑沒影了。臨走還喊了一嗓子“謝謝胡兄”,那聲音隨著風聲,眨眼間就飄出去老遠。
我瞧著他那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心里琢磨著:這鷓鴣哨可真是個急性子,說走就走,連口氣都不帶喘的。不過,再一想,他這么著急,倒也能理解,畢竟他為了尋這本事,也不知費了多少周折。
我嘆了口氣,轉身剛要走,卻又猛地停住了腳步。心里沒來由地涌起一股沖動,想去那白云寺瞧瞧,看看這位了塵長老,到底是何等人物,竟能讓鷓鴣哨這般急切地去尋他。不過,這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我搖了搖頭,苦笑著,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打那之后,連著好幾個月,鷓鴣哨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他到底尋沒尋到那了塵長老。我這日子倒還算安穩,林家給的那幾十塊大洋,足夠我們一家人吃喝用度。平日里我也沒什么要緊事,就偶爾接些零碎小活,勉強糊口。
前幾日,我又攬了個小活兒。說是鄉下有個七歲的娃,接連兩次被嚇得失了魂。我一聽,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尋思著這大概率是鄉下人見識短淺,把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給夸大其詞,當成了什么靈異怪事。咱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什么妖魔鬼怪沒見識過,自然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可既然接了這活兒,就得把它辦好。我收拾好一應家伙事兒,便朝著那鄉下趕去。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還真是個鳥不拉屎的偏僻小村子。進了那戶人家,見到了那孩子。嘿,長得倒是白白凈凈,就是眼神里透著股子驚恐,讓人瞧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我跟他爹娘嘮了嘮,仔細詢問了一番情況,心里就更有數了。
我琢磨著,這孩子被嚇成這樣,肯定是有緣由的。圍著屋子轉了一圈,也沒瞧出啥不對勁的地方。又問那孩子最近可曾去過什么特別的地方,孩子歪著頭想了想,說去過村后頭的那片荒地。我一聽,心里就明白了,那荒地指定有啥東西,把這孩子嚇得夠嗆。
不過這活兒給的錢也不多,我也犯不著費太大的勁。尋思著隨便使點手段,哄哄這孩子,讓他別再擔驚受怕就行。于是,我就拉著那孩子,跟他嘮起了嗑。
我心說一個孩子,估計是貪玩,回家晚了怕挨揍,就胡編亂造些鬼話來糊弄人。只見那孩子瞪著大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那天下午,我在那邊玩,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遠處來了一個老頭,抬著扁擔,一步一步地走著。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個尋常的老爺爺,還想跟他打招呼呢。可我再仔細一瞧,不對勁啊!那老頭居然還沒有我高,身子骨也瘦得跟竹竿似的。
“我當時心里就咯噔一下,覺得這事兒不對勁,撒腿就跑。那老頭還在后面喊著些什么,可我哪敢停啊,一口氣就跑回了家。晚上躺在床上,一想到那老頭的模樣,心里就害怕得要命,總感覺他好像在跟著我,一閉眼就能看到他那瘦骨嶙峋的身影。”
孩子說著,眼神里又露出了那股子驚恐。我瞧著他那模樣,心里也忍不住有些發毛。不過,咱畢竟是見過世面的,
他這話一出口,我心里“咯噔”一下,稍一琢磨,好家伙,這孩子十有八九是撞上黃皮子了。這黃皮子,邪性得很,平日里就愛幻化成人形,到處捉弄人,更有甚者,還會跑來向人討封。我仔細打量了一番孩子家里,倒也沒看出啥異常,估摸著就是黃皮子這鬼東西故意尋開心呢。
我又問他:“那第二回是遇到什么了?咋又被嚇成這樣?”那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心有余悸地說:“那天我一直在家里,就在這炕上玩口袋。后來,我感覺窗外有個人,我就趴著窗戶往外看。結果,我看到一個燒焦的小男孩,從我面前走過去了。他走得可快了,就像一陣風似的,我當時嚇得動都不敢動,心里砰砰直跳。”
我一聽,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這燒焦的小男孩,聽起來可不像是黃皮子的手筆。黃皮子雖然邪性,但也不會弄出這么詭異的玩意兒來。這孩子莫不是真的撞上啥不干凈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