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股長急匆匆走進辦公室,他的身后跟著一位身穿紅風衣的女子。劉股長瞅著洪濤問:“你認識她嗎?”
“一個青年點的,孟淑芬。”洪濤疑惑地應道。
“你給她做個口供筆錄吧。”劉股長說完話,擰身走出辦公室。
洪濤瞅著孟淑芬疲倦的面容,說:“你坐吧。”
孟淑芬坐在洪濤辦公桌側面。洪濤問:“你怎么了?”
孟淑芬未說話先嚶嚶抽泣起來。洪濤沒說話,但,心里已猜到了幾分。一會兒,她用衣袖擦了擦哭花了的臉頰,用憋屈的語調說:“我被強奸了!”
洪濤緊皺眉頭,問:“是在哪發生的事呀?”
她抽噎著訴說了事件的全過程。洪濤給他做了筆錄。然后,讓她過目、簽字并按了手印。之后,洪濤將筆錄裝進一個牛皮紙檔案袋內,放進自己的辦公桌抽屜里。
洪濤瞅著她憔悴的面容,找不出啥話來安慰她,問:“你自己回青年點行嗎?要不要我送你。”
她目光呆滯地說:“我自己能走。”
再無話,洪濤將她送出公社機關大門口,瞧著她往青年點的方向走去。風吹起她風衣的下擺,洪濤瞧著她消失的背影,長嘆一口氣,轉身回了辦公室。
下午上班,洪濤向劉股長匯報了給孟淑芬做筆錄的情況和整個事件的全過程。
劉股長略微沉思片刻,說:“我讓王玉柱配合你,你倆負責把這個案子搞清楚。”
王玉柱,劉二堡大隊七五屆知青,被借調到公社保衛股,負責外勤工作。洪濤與王玉柱先商量個方案,然后,給紅旗鋪大隊公安員潘金彪打了個電話,讓他來公社一趟。
紅旗鋪大隊距離公社機關有八華里的路程,半個小時后,潘金彪騎著自行車來了。洪濤和他握手相互寒暄了幾句就話入正題。洪濤問:“高紅兵是你們大隊的知青吧?”
潘金彪點點頭。我繼續說:“今天上午,一個女知青來報案,說高紅兵強奸了她,你知道這事嗎?”
“是我讓她來公社報案的,”潘金彪說著,從兜里掏出一盒香煙來,分別扔給洪濤和王玉柱各一支煙,相互點著煙,龐金彪吸了一口煙又吐了出來.,神情愜意。他繼續說:“今早,我在朦朧中聽到敲門聲,連忙起身穿好衣服下地開了門,一位穿紅風衣的女人站在我家門口。我先是一愣,那女人問我:“你是潘公安嗎?”
我說:“我是,你有事嗎?”
“我報案,高紅兵把我強奸了!”
“我讓她進屋說,等我問清了事由后,就讓她到公社找劉股長報案了。”
洪濤眉頭緊鎖,問:“你看這個案子怎么辦?”
潘金彪說:“我先說說高紅兵的情況吧。之后,我們再看看怎么辦?”
稍頓,潘金彪又說:“高紅兵住在一個寡婦家,名叫于桂花,五十多歲,丈夫死了多年,有個女兒外嫁到別的公社了。一九七四年知青來得多,當時,新青年點房子還沒蓋好,大隊決定將新知青分散到老鄉家去住。就這樣,高紅兵和幾個知青住到了于桂花家里。新青年點房子蓋好后,除高紅兵外,其他知青都搬回青年點去住了。”
說道這,潘金彪眼睛賊亮并玩味地笑了笑,一口黃牙牙縫里粘著食垢。“還別說,高紅兵這小子長得挺帥的,一米八的個頭,雙眼包皮的,平時穿一身綠軍裝,挺打人的。”
片刻,潘金彪又說:“我看先找于桂花了解情況,看她怎么說吧。如果于桂花都交代了,這個案子就可結案了。”
洪濤想了想,接話說:“那你通知一下于桂花一聲,讓她明早來公社保衛股一趟。”
翌日清晨,洪濤吃完飯從食堂往辦公室走,見辦公室門口站著一個身穿灰上衣,下配藍褲子,齊耳短發,面容如榆樹皮一般的女人。
“你是于桂花嗎?”洪濤問。
女人低垂眼眸,喏喏回應道:“我是于桂花。”
洪濤從兜里掏出鑰匙,開了門鎖,推開門,說:“你先進。”
于桂花先一步,走進了辦公室。洪濤手指著靠西墻的長條椅子,說:“你坐吧。”
一會功夫,王玉柱走進了辦公室,他坐在洪濤辦公桌對面。洪濤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紙皮檔案袋,又從檔案袋內抽出一本公安專用的《詢問筆錄》,放在桌面上。經過詢問于桂花,證實了高紅兵強奸孟淑芬的事實成立。幾天后,洪濤將高紅兵的案卷,移交給了遼源縣公安局。
劉股長說:“下午,蔡百街大隊送一個地主婆來你給她做個筆錄吧,再通知老宋,讓他把人領過去。”
洪濤問:“什么事呀?”
劉股長笑了笑,眼角堆起了幾道皺紋,說:“菜百街大隊書記,說她拉攏腐蝕了一個女知青,跟她兒子搞對象,還睡了覺。這是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現在這個女知青已被她父親領回家了。”
洪濤笑著說:“女知青金貴著呢,老鄉可別打歪主意,到時候不僅燒了雞還得蹲監獄。”
劉股長嘿嘿笑著說:“金貴著呢!別碰,碰了準燒蛋蛋。”
下午,菜百街大隊兩個民兵,押送著一個五十多歲,滿臉皺紋,面相枯槁的女人,來到公社保衛股辦公室。
洪濤問:“你叫什么名字?”
“范俏妃。”
洪濤心想這名字挺怪的。“你這名字,是誰給你起的?”
洪濤出于好奇心,問了個題外話。女人說:“一個媽媽給起的。”
“是你媽媽給你起的名子嗎?”洪濤問。
女人說:“是青樓的媽媽給起的名字。”
“啊噢,青樓是解放前的妓院吧?”洪濤問。
”我小的時候,爸爸死了,媽媽為了給爸爸買口棺材也給我找個活路,就將我賣到青樓了。這名字是青樓的媽媽給我起的。之前,我叫丫蛋,沒有大名。”洪濤聽著,心想這個女人還有如此的身事,也是個苦命的人啊。
洪濤問:“那你咋還成了地主婆了呢?”
女人喏喏地說:“我媽把我賣到了青樓,起先我在青樓里干些雜活:送送瓜子,果盤什么的。我被一個財主贖了出去,做了他的小妾。”
洪濤問:“當上了地主婆,日子好過吧?”
女人苦笑道:“做小妾,整天地受大老婆的欺負,也只能忍著了。”
洪濤問:“你幾個孩子?”
“就一個兒子。哎,也是命苦,生了兒子不久,他爸去豫陽城,被日本人開槍打死了。”
洪濤心想,這個女人是啥命啊!“后來呢?”洪濤問。
女人說:“后來,大老婆給了我和兒子二十畝地,讓我娘倆出來單過了。解放了,土地歸了國家。”
“說說你兒子和女知青的事吧。”洪濤說道。
“我兒子和女知青的事,都是我的錯和我兒子無關。”洪濤點點頭,說:“不用解釋,有啥就說啥吧。”
女人說:“當媽的看兒子三十來歲了,還沒說上個媳婦,心里急唄。在本地,有誰家的姑娘愿意嫁給我兒子啊?知青里有個叫翠花的姑娘,我看著挺好的。我讓她來我家玩,每次,我都給她做些好吃的。時間長了,她對我有了好感,我就和她說想讓她做我的兒媳。一開始,她不同意,我說,你和我兒子先處對象,處好了你也樂意了再結婚,她就在我家住下了。昨天晚上,她父親帶幾個人來我家把她領走了。”
洪濤想想也就這些吧,也沒什么好問的了。“我把你說的話,都寫在紙上了,你認字嗎?”洪濤問。
“我不識字。”女人應道。
“我念給你聽,你聽聽我寫的和你說得一樣不?……我念的你聽清了嗎?”洪濤問道。
“我聽清了。”女人應道。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洪濤問。
“你們咋處理我都行,和我兒子沒關系。”女人說道。
“你在這紙上按個手印吧。”洪濤說。
女人按照洪濤的指點,將自己的手印按在“詢問筆錄”的幾頁紙上。洪濤對兩個民兵說:“你們去潘家鋪大隊找宋公安,事我已說好了。”
洪濤看著兩個民兵押送著范俏妃出了辦公室的門。洪濤又走到窗戶前,看著范俏妃出了公社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