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漸漸過去，殖民地的反光鏡開始運作，將太陽的光芒再次照向大地。

今天暫時不用去學校報道，去探索一下這個新家園應該不錯。他想著。

凱爾是個行動派，當即就換好衣服，騎上自行車，準備當個一天街溜子。

他騎著自行車穿梭在Side 6的街道上，從上層區的繁華街道一路騎到了下層區的邊緣。隨著他逐漸深入，周圍的景象也變得越來越破敗。

街道兩旁的建筑逐漸變得低矮而擁擠，墻壁上布滿了涂鴉和銹跡斑斑的管道?？諝庵袕浡鴻C油和金屬的味道，偶爾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機械轟鳴聲。

凱爾感到一陣莫名的壓抑，但他并沒有停下腳步，反而更加好奇地向前探索。

然而，就在他騎到一條狹窄的巷子時，自行車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隨后鏈條斷裂，車輪卡住不動了。

凱爾無奈地停下車子，蹲下來檢查了一下，發現鏈條已經完全斷了，根本無法繼續騎行。他嘆了口氣，推著自行車在街道上慢慢前行，試圖找到一家修車行。

凱爾·雷恩，推著那輛壞掉的自行車，走在下層區的街道上。鏈條斷了，車輪卡得死死的，根本沒法騎。

周圍的環境讓凱爾有些喘不過氣來——狹窄的街道、破舊的建筑、墻上亂七八糟的涂鴉，還有空氣中那股刺鼻的機油味。

凱爾推著那輛破自行車，鏈條拖在地上發出刮擦金屬的聲響，像在撕扯這座殖民地的沉默。轉過街角時，凱爾瞥見墻上用紅漆噴著的標語——「地球的走狗滾出去」。漆痕還沒干透，在虛假的藍天映照下泛著血一樣的光。

修車行的招牌斜掛在生銹的鐵架上，「卡特」兩個字被刮花了一半。凱爾推門時，門軸發出垂死的呻吟。店里堆滿零件和拆解的機械骨架，空氣里浮著機油的腥氣。一個女孩背對著凱爾蹲在懸浮滑板旁，工裝褲上沾滿油漬，手里扳手敲擊金屬的節奏又急又重。

“那個……“凱爾嗓子發緊，“能幫我修下車嗎？“

敲擊聲停了。她沒回頭，聲音悶在口罩里：“上層區左轉第三街有連鎖維修站?！?

“太遠了，我推不過去。“

她終于轉身，摘掉口罩時蹭出一道油痕。那張臉和凱爾想象的完全不同——眉眼像鋒利的刀刃，但嘴角天生微微上翹，仿佛連冷漠都裹著層譏誚的甜。她掃了眼凱爾的制服外套，那是父親堅持要凱爾穿的地球款式?！靶聛淼模俊?

“今天剛搬來?！皠P爾把自行車往前推了半步，鏈條嘩啦垂到地上。

她突然笑了，笑聲像碎玻璃撒在鐵板上：“地球大少爺連鏈條都不會裝？“扳手當啷扔進工具箱，“不修?！?

“為什么？“

“你們地球人不是連呼吸都要收空氣稅嗎？“她抓起抹布擦手，指節有陳年燙傷的疤痕，“修車費怕是要我半條命?！?

凱爾喉頭發堵。父親說過宇宙居民有怨氣，但沒說過會是這種扎進骨子里的刺?！拔液湍切┤瞬灰粯?。“

“每個地球人都這么說?！八崎_工作臺的防塵布，露出底下半成品的機械臂，“上周有個穿和你一樣外套的家伙，說要在下層區建福利院。結果三個月后，那片地變成了聯邦警備隊的崗哨?！?

凱爾突然注意到她脖子上有道淡粉色的疤，像一條蜈蚣從衣領里爬出來。她的扳手又開始敲打金屬，這次每一聲都震得凱爾太陽穴發疼。

“要修也行?！八蝗徽f，“五十聯邦幣?！?

“什么？上層區才收二十！“

“現在六十?！?

凱爾攥緊車把，塑料把手硌得掌心生疼。父親給的搬遷費還剩六十三幣，明天要去二手市場買床墊。遠處傳來懸浮列車的轟鳴，震得貨架上的螺絲釘簌簌往下掉。

“……成交?！?

她嗤笑一聲，抓過鏈條的動作像在撕扯獵物。凱爾看著她把斷鏈甩進廢料桶，金屬碰撞的巨響驚醒了角落里的機械狗——那是臺改裝過的舊型號，左眼閃著不祥的紅光。

“你們地球人總這樣。“她突然開口，新鏈條咬合時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嘴上說著平等，連討價還價都要擺出施舍的架勢?！?

機械狗蹭到凱爾腳邊，露出頸圈上被灼燒過的聯邦徽章。凱爾突然意識到整個修車行就是個巨大的諷刺博物館：拆解的聯邦制式武器零件焊成貨架，軍用車胎裁成門簾，連她手邊那個馬克杯都印著被劃花的「地球聯邦后勤部」字樣。

“修好了。“她踹了一腳后輪，“現在滾吧?！?

凱爾摸出皺巴巴的紙幣。她接錢時突然扣住凱爾的手腕，機油混著金屬碎屑的觸感蛇一樣爬上皮膚?！爸罏槭裁词漳懔畣?？“她湊近時聞到淡淡的焊錫味，“二十修車，四十精神損失費——你們地球人的臉實在太倒胃口了?！?

凱爾甩開她的手，推車撞開鐵門。人造晚風灌進領口時，聽見她在身后輕笑：“小心別被「紅眼」的人盯上，地球小少爺。他們最愛扒你這種人的皮做機車坐墊?！?

鏈條轉動發出新金屬特有的尖嘯。凱爾拼命瞪著前方越來越暗的街道，指甲陷進車把的裂痕里。父親總說宇宙居民需要理解，但沒人告訴凱爾，有些刺扎進血肉太深，早就和骨頭長在了一起。